四月里春风正好,京城里的湖水清澈见底,泛着浮绿,街道上热闹非凡,小姐公子都在这个时候忙于游玩。柳头的云雀欢叫着,生意盎然。
宰相府里,庭院中平日被照顾很好的花儿都盛开了,朱红的回廊楼阁透着华贵之气,雕梁画栋,豪华的府邸深处有浓郁苦味的药香弥漫着。深闺中,有轻轻的咳嗽接连不断,每一声咳嗽都跟快要断气般,细弱细弱的。
“小姐怎么又病了?”两个丫鬟远远地看着那闭紧门的房舍,小声谈论着,她们都轻轻蹙眉担忧地看着那密不透风的门窗。
“哪知道?不过,大夫都说是因为春天里易发病……老爷让我们小心伺候些小姐,事事都要顺着她,别让她恼着,否则定要打我们几板子!”
“小姐脾性那样好,怎么会那么容易恼?”惜文伸手戳向寻双,故作生气,“你要是再如此说笑,我就将这事告诉小姐去,让她赏你几板子!”
“哎!小姐心地善良,怎会轻易罚我?”寻双细眉上扬,略微有些得意,不过很快她便蔫下来叹气,“天妒我家小姐,那样美,那样知书达礼,那样善良,居然逃不过病魔的缠身!”
闻言,惜文没有再多语,只是长长地叹了声气,“哎~”。
雅致的院落里,雕花的门扉紧闭,曲折转离的回廊里坠着素雅的灯笼,往后是数棵龙吟细细的绿竹,周围的壁墙都是青黛色。石路延伸至庭院外,更有绿湖小桥。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宰相家有位小姐体弱多病,是整个家族里都捧在手心里的人。曾经有个公子调侃了句那小姐短命,结果被她的将军哥哥打得差点连爹娘都不认得。不过,那小姐倒真的是生性善良,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简直就是整个京城公子心里的梦中情人。
府里,一个身穿黑色广袖长袍的男人脚下生风地走向潇湘阁,剑眉星目,一张清贵的脸上面无表情,浑身都透着股多年战场厮杀的煞气,让人退避三舍。
男人走到潇湘阁里,脚步就不由自主地放缓放轻,似乎是怕发出些什么噪音惊扰里面的人儿。
几个路过的丫鬟纷纷恭敬地向男人行礼,低声道,“少爷好。”而男人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从始至终都凝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那些丫鬟行礼过后又要离开,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但纳兰沐陵伸手就抓住走在最后的那个丫鬟,紧皱着眉头,低沉着嗓音问,“小姐是何时又染上病的?”
那丫鬟脸蛋绯红,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就在前几日不慎染上了风寒……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吃过药后过几日就能好。”
闻言,纳兰沐陵的眉皱得更深,凌厉的剑眉眉梢微扬,漆黑的眼眸里波澜不惊,让人看不透情绪。他松开丫鬟挥挥手示意她离开,自己在原地徘徊了片刻,终于还是迈着步子走向不远处的门扉。
推开门,走进去,然后立即将门闭上,一系列的动作纳兰沐陵做的很快,生怕外面的风会趁机进来伤着闺阁里的人一样。
四月天了,因为纳兰小姐染了寒邪,屋子里特意生了火,暖烘烘的。雕花窗户都紧掩着,偌大的屋里宽阔至极,从上面垂下来的素雅帷幔层层叠叠,偌大的屏风上画着的的清风明月图,檀木的桌倚,闺阁中整齐干净。
“阿白?”纳兰沐陵低低出声,他那冷肃之气在此时收敛的很好,连硬朗的嗓音都温和了很多。
旁边负责照顾少女的丫鬟站起身退到一边,恭恭敬敬地站着,偌大的床摆在那儿,素蓝的帷帐遮掩住床里娇弱的身影,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让人听了揪心。
“兄长?”里面的人轻弱弱地出声,那声音犹如林子里最好听的夜莺声,只不过因为咳嗽有些久了,带上了些沙哑感。
听到少女那气若游丝的声音,纳兰沐陵心疼万分,他问,“阿白可要喝点热水?为兄给你倒些。”
“好,多谢兄长。”纳兰月白低低地回应着。
“阿白,我们之间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也不必说个谢字。”纳兰沐陵走到桌边倒了杯热水,几步走到床边,掀开帷帐。里面躺着的人儿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脸蛋精致细腻,墨色的长发未梳理,披散着,看起来清新脱俗,不可亵渎。
纳兰月白在对方的托力下慢慢坐起,伸出手接下纳兰沐陵手里的瓷杯,那手腕细瘦,看起来一掐就断似的。她慢慢地喝着水,喝了些温水显然气色好了些,不过这也就是一时间好些罢了。
若是正常的家族里,就算是兄妹之间也会讲究男女有别,但这是在宰相府,小姐是出了名的体弱,纳兰沐陵作为将军又不在乎这些拘束,也就不理会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
喝完水后,纳兰沐陵主动将少女手里的空杯子接过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替她掩好柔软暖和的褥被。
“兄长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纳兰月白浅浅地微笑着,就算是笑,看起来也虚弱无力,让人越发怜悯。
“担心你又染上了什么病所以赶回来看你。”纳兰沐陵的声音里尽是怜惜,凌厉的眉头都舒展开,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
“别因为小妹耽误了战事才好。”纳兰月白柔弱地笑着,猝不及防捂住嘴又连连咳了几声。
这几声细弱的咳嗽声到了纳兰沐陵耳里就跟打仗时对方军队里的擂鼓声般,让他心瞬间悬了起来。他面色一沉,厉声道,“我去找大夫过来给你看病。”
说完,他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向门口,却此时被只无力的手拽住了衣袖。那只手的力气如蚁般,但却真的拽住纳兰沐陵不动了。
“不必了,兄长,你又不是不知……大夫顶多为我开几副药,不是什么神仙,月白……很好……兄长,不如,给阿白说些你在外面遇到的趣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