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龙疏睡得正香,耳边突得传来几声鹦鹉叫。
她困得很,翻了个身,转头又睡过去。
但窗外的声音并不打算就此歇住,“布谷~布谷~布布~谷谷~”
得嘞,瞧这个精分劲儿,她心下便有底了,这不是别人,是自家小姐妹,长在西海北边天池的小莲花。龙疏抡圆了胳膊,捂在嘴边,捏着嗓子喊了一声:“小白,小白,”怕她瞧不见,又摆了摆手,“这儿呢。”
离幸声影单薄,一眨眼的功夫就闪进了屋子,摸上了龙疏的龙床,顺手在她的龙屁股上捏了一下:“说了,不许叫我小白。”
龙疏呲着大白牙笑:“好的,小白。”
她瞥过来一眼,嫌弃道:“别总露这副傻样,我看你出去待得这些天,脑子丝毫不见长进。”话音未落,这人又在龙疏胸前摸了一把,“这二两肉长得没有半点自觉性。”
此番话题龙疏是半分不想在这上面停留,便想着默默将这话题给转移了,“小白,你半夜不睡觉往我这爬,怎么?睡到半夜无人暖床,觉得空隙寂寞冷呗?”
离幸叹了口气,在龙疏身边翘起根腿,被窝被支得老高,“你以为我愿来啊,要避开你门外的那些个守兵不说,还要担着脑瓜子搬家的风险。”
“呦,你还怕这个?”
离幸空笑了两声,两手前端两指合拢,嘴里嘟嘟囔囔一顿,“唰!”一声,夺天鞭就贴着龙疏的耳朵甩了过去,“笑话,你姐的武力值在西海说第三,没人敢说第二。”
“好好好,第二第二。”
为什么不是第一呢,这还是有一段渊源的,当年离幸还是朵未开的小莲苞时,得龙疏母后每日的浇灌顾及,直到一日修成正身,只想着老老实实的贴身报答。
可当时龙疏的母后已经允了当时西海太子,也就是现在西海龙王的婚事。实在用不着她在一旁的报答随侍,但小白当时青涩的很,只拿武力服人,十里八乡没有一个她能看上眼的。就这样她和龙疏的母后痛痛快快的比了一场,遥后师从靖隽仙人,打架向来是没在怕的。
后来,这丫头被遥后打的服服的,按说她该不再纠缠,自此天涯海角个论各的。但遥后见不得这孩子那股子头顶鞭子往下冲的伤心劲儿,便给了她个陪嫁侍女的身份,准她一旁陪伴。
后来,这人来到了西海,打遍宫内无敌手,就得了个西海第三的尊号。
当然,这比她厉害的还大有人在,就好比那眼睛长到头顶上的西海龙王,生挨硬抗他也不会输给了小白,但小白的反骨比龙疏还重,向来不把这位西海之主放在眼里,并且她打心底里都由衷地觉得,遥后和西海龙王,那绝顶的是一朵开的正艳的朝阳花插到了臭烘烘的牛粪上。
后来,还不等龙疏长大,遥后便撒手人寰了,离幸受遥后临终之托,陪在幼小的龙疏身边,日日教她法术与心经。
当然,由于她们两个都是爱玩的性子,所以后来龙疏将这法术学了个——稀巴烂。
又后来,在龙疏两百岁生辰的时候,龙宫里就颁了这么个法令,不许龙疏和离幸两个人到一块去,尤其是在龙疏的纸鸢寝殿里。所以自那起,离幸再来找自家小姐妹时,十有九次都要猫在窗边,变作不同的物种,躲开一众守兵,才能见到她。
突然,离幸一阵幡然醒悟似的,猛地在床上坐了起来,拽着龙疏的衣袖就开始嚷:“差点忘了正事,我可跟你说啊,今天下午我去膳房偷水果吃的时候,听后院的几个丫鬟在那议论,说是你家那怪老头已经敲定你和赫川的婚事了,正要择吉日,着手操办呢!”
龙疏愕然:“我去,真的假的?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哈?还你为什么不知道,现在咱们龙宫里谁不知道你推了与天帝陛下的婚事,胡闹不识好歹的话我背地里都听了多少了?当然了,凡是我听见的,都顺手替你教训了。”
龙疏:“……”自家小姐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嫉恶如仇。
她接着替龙疏分析,“我觉得赫川吧,也是摸清了你偷摸打诨的性子了,这样昭告三界的大事,还是不要争取你意见的好。到时候你能做的也只有乖乖穿上喜服,再偷摸喝杯喜酒,这桩婚事也就算是结下了。而且那怪老头心里应该也清楚,虽然你爱胡闹,但还算是个明事理的,毁了三界瞩目的婚宴,这责任就算你担的下,西海也担不下。所以,到时候,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天宫的别院里相夫教子,了此残生也就完了。”
“啊~~?”龙疏面上有些难过,不止难过,还有些悲壮。
这两个人压根是没一个替她着想的,本是她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过问她的意见不说,还要赶鸭子上架,这跟封建时代的包办婚姻有什么区别。
哦,龙疏惨惨一笑,她怎么给忘了,这儿岂止是封建社会,还是个远在古代的封建社会。
“不行,我不能这样任人宰割!”
离幸又悠哉的躺了回去,“所以呢?再跑?小疏啊,也不是为师说你,你这天天不着家也太不像话了些,每每你父王找到我这来,我还要豁着张老脸去瞎编。”
“去死!”龙疏实实的回了她一脚。
末了,她盘腿坐在床沿上,搬着个脑袋仔细想。
一会功夫不到,离幸又嬉皮笑脸的朝她凑了过来:“为师这有有一条妙计。”
龙疏扭头朝她看过去,脸上还有些未收回去的恨意:“你是不是要我去色诱赫川来取得他的垂怜,再哭上几鼻子顺道把婚事给推辞了?”这个人她太了解了,但这件事跟别的事不同,这个人也与旁人不同。色诱这事她办不了,垂怜这事她更是做不来。
离幸笑了,“得了吧你,我的脑子里就这些肮脏的想法吗?”
龙疏实诚的点点头。
“行了,说正经的。这件事一来呢,我也只是在后院听说,真实与否我也不敢保证,所以你得去你未婚夫那套套话。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再跑也来得及。”
“二来呢,你就勉强动动你那锈住了一半的脑子,稍微找个不易被发现的地方藏身。那赫川你也清楚,精的跟猴一样,你说你就直愣愣跟他玩躲猫猫,那不只剩下被抓的份了吗?”
“那我该藏去哪?”
离幸冲她眨眨眼,“你忘了,你前几年在凡间游历的时候,还顺手收了个小迷弟来着。”
“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鬼界焉耆大殿内室
“阿辞,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辞绸半仰着头,抚着怀里的长兮,下手越发温柔,“天帝此番来到魔界,打准了心思想要将这不大不小的担子落到魔界。这小子颇有当年他爹的风范,虽面上对我这个长辈敬让三分,但背后阴招玩的半分都不差。”
长兮回过身来,轻悄悄的打了他一下,语气里掺着些责怪:“我让你说事,谁让你说人了,你这倔脾气也该改改了,不然哪天你和天帝非要打起来不可。”
辞绸瞬间来了精神,“宝儿,我要是和天帝打起来你帮谁?”
长兮笑他,温柔道:“帮你。”
“那我和你家松尧那小子打起来呢?”
长兮刚放下的手又往他身上招呼过去了,有些生气:“你呀,我刚才还没说你,你日后对尧尧少些疏离,跟自家儿子都这么生疏,这是哪根筋又不顺着你了?”
“我不喜欢看见你心疼别的男人。”
长兮又笑:“尧尧的醋你也吃的着?”
辞绸翻身,将嘴上还不放他的人压在身下,细细密密的吻着,嘴里得闲还嘟囔着:“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只想听你唤我,旁人一概不行。”
这霸气劲也是独一份了,可偏偏魔君这辈子爱的就是这份噬心唆骨的劲儿。
第二日清晨,龙疏早早的揣了满满一兜子酸李子,朝着西海深处的仙岛上奔去。
旁系的法术她是练得不怎么样,但就这个息身瞬移的法术,她最精通。只因这个在做坏事的时候最有用处。
所以,她到的时候,晨间绽放的花蕊都还未蔫下去。
这地设有结界,等闲人进不得。这仙岛与西海龙宫不同,是正儿八经的凡间地界。龙疏犹记得当年自家还穿着尿布的时候,钟山子抱着她在他这小岛的海滩上玩,突然有一窝子吆五喝六的人就闯了进来。据说那些人是在海上嚣张已久的海盗,但再怎么猖狂他们始终是凡人的躯体,跟她们这种半吊子神仙硬磕不得。
最后,半炷香的功夫,这帮人全都整齐的跪了一地,求着饶命。
就这样,西海仙岛上的白胡子老爷爷仙风道骨,收服海盗的事儿不知道怎么的,传的越来越远,且越来越离谱,附近得益的渔民便偷偷跑过来打探。
久而久之,西海周边镇上的官府也知道了这件事,大呼神仙再世,救苦救难的旗号。这一呼不要紧,所有的渔民像是有了主心骨,每日香火不断的,赶来祭拜,求神仙庇护他们一家老小平安顺遂。
后来钟山子老爷爷实在没招了,撅着老长的嘴,奔赴天宫,找太白借了张严密结实的网,罩在了仙岛的上空,以此形成结界。除了神仙,再无人身肉体的凡人可以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