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积在浮镇上空的阴云渐渐散开,皎洁的月光温和地照着整个小镇。
柯晗打开家门,探出头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立马走了出来,轻轻带上了门。
浮镇百姓大多有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这时段周围房屋皆已熄了灯,看上去黑压压一片,好在今夜晴朗,她借着月光来到了那条小巷。
柯晗拨开地上堆积着的簸箕木笼,看着靠在墙角的男子,不,应该说是少年,他面容还很稚嫩,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
她白天的时候查看过,少年的伤在背部,应该是刀伤,一道大口子狰狞地横在背上,背后的衣服几乎已经都被血给浸湿了。
不知是怎么惹了仇家,才会对他下此毒手。
柯晗扶起少年,他虽然与自己差不多高,但结实许多,扶着颇为吃力,好在已至深夜,不用担心会有人瞧见,可以慢慢来。
等到把少年搬到床上的时候,柯晗已有了些许汗意,她拿起袖子随意地擦了擦额角,稍喘了喘气后,又把床上的少年翻了个面。
柯晗从柜子里找出药给少年敷上,这药是今天她特地去回春堂买的,她手头并不宽裕,又不能去找爹娘要钱,而且天知道这时代药怎么也这么贵,害得她存了好久的钱一下子花光了,想到这点她就肉疼。
心里忿忿,手下的动作也不由加重,少年痛苦地哼了一声,吓得她立马放轻了动作。
少年并没有醒,想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柯晗敷完药拿绷带给他包扎好,又拿了套自己的上衣给他换上,好在他与自己的身量差不多,穿上倒也合适。
做完一切后,柯晗坐到椅子上,看着床上的少年,发起了呆。
即使到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做得对不对,她并不是什么大善人,若是受伤的是个成年男子,她很可能放手不管,农夫与蛇的故事,她自小就知道。
但是…受伤的是个少年,在柯晗看来,他甚至还是个孩子,若是在她那个时代,是个上初中的学生。
她前世是个体育老师,长久以来的责任感让她根本不可能看到一个孩子受重伤,还见死不救。
渐渐地有些迷瞪,柯晗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少年的呓语吵醒的,窗外的天色已渐渐地露出了鱼肚白,屋子里却依旧黑暗,只桌子的烛火微弱地跳动着。
柯晗揉着眼睛来到床边,少年的声音很弱,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字:“花。”
花?什么花?
她忍不住凑近去听,这次总算听清楚了,少年说的是:“画。”
柯晗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灵光一闪,飞快地跑回到巷子里,她拿手移开地上的簸箕木笼,总算看到一幅卷着的画,就放在离刚刚少年所待位置的不远处。
还好这两日天虽然一直阴着却没下雨,画很干燥没有损坏,柯晗回到房间里,借着烛火打开了画。
她虽然看不来画,却也知道这幅画极好,两只鸭子游于水面,在纸上显得活灵活现,岸边碧绿的柳枝微摆,春意盎然。
她看向底下盖着的印章,写着“闲鹤居士”。
闲鹤居士?她好像在哪听说过,似乎是前朝的一个画家。
柯晗努力思索着到底是在哪听说过这个人,突然猛地瞪大了眼。
她想起来了!是在柯父的一个好友口中听到过。
那好友爱好书画,上门拜访时说过,浮镇的杜大财主新得了一幅画,是闲鹤居士李云泊所画,想问问柯父有没有门路,能让他去瞧瞧那副画。
那副画好像是叫做…春水宝鸭图!
柯晗有些郁闷地盯着那两只快活的鸭子,拿着画的手开始发抖。
她深吸了口气来让自己平静,目光落在依旧昏迷着的少年身上。
她不会…救了个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