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弟子突然开了口，有了这一个开口，剩下的弟子门也都开始争先恐后的询问发生了何事。
老道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还是不把你们牵扯进来的好，至于明汋，这或许是他的劫………………”
众弟子面面相觑，有观主发话，他们自然再不敢多问什么。
老道闭上双眼，没有再看殿内任何人：“都出观吧，留下几人看守，其余人士，全部出去寻找明汋，若是寻到他，先来禀告与我。”
“是，弟子领命。”众子弟对着老道行了一礼，迅速分成几队，离开大殿，出去寻人。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老道才缓缓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睛里，有着非比寻常的疲惫。他讲手中那支天还未亮时卜卦摇出来的签拿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后。
“一念生死…………劫后余生…………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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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后，卷枫山中：
昏黄色的阳光透着火红的枫叶照耀而下，二者相融，更有一番别致风味。秋日里的风总是带着些许的冷意，但全然妨碍不了瓜果飘香，以及枫叶染红的美景供人赏玩。
“你怎的如此无聊………………”丫头双脚踩在溪水中，袖子挽起，长发被束在脑后，英气十足的抓着小溪中灵巧的游来游去的小鱼儿。
明汋则是拿了片叶子挡在自己脸上，身子靠在石头上，手里一支自制鱼竿，一头埋在水里，一头没入水中：“笑笑，这叫享受………………”
丫头见他那模样，撇了撇嘴：“你是老人家吗…………还有…………不要叫我‘笑笑’这名字太别扭了………………”
明汋将脸上的叶子拿下来，看着丫头的模样就笑个不停：“我这是想让你多笑笑，你笑起来跟盏灯似的。”
丫头白了他一眼：“我觉得你更适合那个名字，看到我跟看到笑笑粉一样，笑个不停的，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从前见过的那个明汋…………太诡异了………………”
明汋挑挑眉，刚要开口，就察觉了些什么似的，突然变了脸色，他迅速起身，挡在了丫头身前。
丫头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二人环顾四周，周围寂静的连点鸟鸣声都不见了。
“明汋…………小姑娘…………好久不见了。”
熟悉的声音在前方传出，就见一灰袍老道缓步而来。
丫头立刻身体紧绷，双手抓着明汋的衣袖，眼中的怒火在翻涌，指尖也在轻轻颤抖。明汋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偏过头来安抚她：“先冷静下，不要慌。不会有事的。”随后就见小姑娘点点头，正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明汋，我同你…………有些事情想要谈谈。”老道士将自己身份降低到与明汋同辈，用几近乎有些哀求的语气。
明汋此时也察觉出了有些不太对劲，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丫头。她沉默一番，之后抬起头来，向他点了点头道：“不必在意我，你想去，便去吧，我等你回来。”她虽说没有圣贤那般大爱无疆，但她至少晓得，不能在他人困难之时落井下石，哪怕那个人是仇人，也要给予最基本的，对于人的尊重。这是为人之道，亦是处事之道。“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但我们的事情，我也需要个结果。”丫头冷着脸，看向老道的目光中有着和明汋相似的寒冷。
老道点头，依旧是风仙道骨的模样：“事情都了解了，我当然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丫头没有再说些什么。明汋则是看了她一眼之后，才向老道走去，同他走了没几步，又折返回来，抽出一张符纸，双手又迅速结了个印，将符纸轻飘飘落到地上：“我在这里设个结界，范围不会太大，但足够你玩了，注意不要跑太远。”
“好啦，知道啦，你也小心点。”丫头若有所指的瞧了眼老道。那老道无奈了：“丫头，我知道这条老命不值钱，但你别嫌弃就行了。”
丫头被他这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汋若有所思的看着老道，眼神恢复了以往的锋利的冷然。
明汋和老道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确定没有其他人后，老道才缓声开了口：
“穿云道观弟子——明汋。本性劣质，定性不够，被妖所惑，故，助其逃之夭夭，寻未果。然劣徒拼死护之，被道观弟子合力斩于剑下，没入乱葬岗。
或是，近日追查到异兽踪迹，围困之，取其兽灵，兽丹。奉主上，行丹药之礼。
二者…………只能选一个…………前者，那丫头能活着。后者，你便是当今圣上心中的红人。”
明汋愕然，晌许，才回过神来，声音冰冷：“你将此事通知给了国师？”
老道无力摇了摇头：“那夜这丫头引起的动静太大了，一直观察情况的国师又怎会不晓得…………说到底…………不过是错在我罢了…………”
“所以，你是打算这件事情结束后，用自己的性命给丫头一个结果吗。”明汋双眸中淡淡的颜色微闪，原本充满冷意的瞳仁也不再冰凉。
老道没有说话，只默然的点了点头。
“好，我选第一种。”明汋没有丝毫犹豫的态度让老道惊了一跳。他震惊的看着明汋，随后又释然了，按照明汋的性格，会这样选…………没错……………
“去和那丫头告个别吧…………她还在等你…………”老道背过身，眼睛有些发酸，也泛着红。明汋有些眷恋的望了眼丫头的方向，许久才回过神来：“虽然…………想再看看她笑，但还是算了，就让她以为我走了，不要她了罢，这样…………她只会有些伤心，有些怨恨，却不会有自责，不会有负担。”
老道听得明汋的话，忍不住哽咽了一声：“是为师的错…………现下却要你们来承担…………是我……是我……我从来都不是个好师父…………”
明汋有些难以想象这个平日里威严的老道士现在用袖子掩着面，哭的稀里哗啦的模样。他一手拍着老道的后背，一边说道：“你不是个好师父，但你是个好观主，因为你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对国师，对当今陛下有个交代，才能保住道观里剩下的上千子弟，不是吗。
走吧…………我们，我，该走了…………”
明汋同老道一边走，一边唠唠家常，从明汋刚刚入道观时小大人的模样，聊到曾经所追求的东西，再到这么长时间之内，他同丫头一路上的欢欢喜喜，打打闹闹。
“她啊，可是晾了我好久呢，我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就只能远远保护。”
“之后啊，她兴许是觉得这样对不住我了，就同我和好了。”
“笑笑吧，总是想让她笑笑，她笑起来，像盏灯。”
“之后她确实笑容多了不少，人也不那么阴郁了，我瞧着也挺高兴。”
“唉…………那丫头…………估计该睡不着了吧…………”
“还挺想再见见她的，有点舍不得，不放心啊…………”
一路上，都是明汋在说，老道默默听着，多听一句，心中的疼痛就多一分，直到最后再也绷不住了，伸手搂住明汋，就好像他还小时，窝在老道怀中的模样。
许久，明汋才缓缓开口：“师父，咱们到了”话语落，他推开老道，抽出了腰间配备的长剑，递给老道：“师父，可以开始了。”
老道士握着剑柄的手头一次颤抖的厉害，明明就是一把普通长剑，他却觉得在手心之中如同千年玄铁一般让人挥舞不动。
周围的风，仿佛都被冻住，乌鸦声此起彼伏，脚下乱尸横卧，周围的树木都被血色浸染过，接近了妖艳的红，着实刺目。
哐当————
老道终究还是下不去手，一柄长剑无力的落到地上，有些潮湿的红土黏在剑柄上。老道猛的转过身去，声音下都是悲戚：“要我杀死我的亲徒儿，如何能下去手！！！”苍老的嗓音此时已经嘶哑，一张老脸上泪水横流。他这一生，就为两个人落过泪，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个，是他这个果断非常的徒儿。
明汋叹息，自己拿起长剑，架到肩上，紧挨着脖颈：“师父，去交代吧，保住其他人，才是最重要的。”还未等老道反应过来，他便一个用力，锋利的剑刃划破颈脉，顿时鲜血如注，明汋如同松柏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倒下…………
“徒儿————”
“明汋————”
他眼前漆黑一片，听到的也模糊不清…………
好像是…………丫头的声音…………
笑笑…………多笑笑吧…………
你的笑容，像盏灯，照亮了我原本荒芜不清的前方…………
多希望，你的笑容，也能照亮了我通向黄泉的道路…………这样…………就温暖了…………
…………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