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插入傅远洛胸膛的那一瞬间,傅远洛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他栽倒在地上,嘴角带着一抹笑,那是解脱的微笑。
他用一只手捂住刀插进他胸膛的地方,另一只手支撑在地面,防止自己完全倒下去,头颅不自觉的下垂,嘴角的血顺着美丽但苍白的脸庞下落,和胸口迸溅的血液一起,一滴一滴洒在地上,开出死亡之花。
嘴里涌出的血液,沿着嘴唇的形状勾勒,把傅远洛的嘴唇涂抹地娇艳无比,看起来令人害怕,但是傅远洛不在乎,他强忍着疼痛,换了个姿势,使自己坐在地上,两腿分开,靠在自己的车子旁,他的眼神不再清明,简云霄虽然特意避开了心脏,但是这一刀,同样致命。
“白延升……你早该清醒了,”简云霄与傅远洛隔了一段距离,颤声说道,她害怕,但是,她必须这样做,为了白翊,区区傅远洛而已,她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得到白延升的心脏。
“呵,”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傅远洛上扬的嘴角带着嘲讽,他咬着牙,用尽力气抵挡住身体的不适,毫不畏惧地与简云霄对视,“我的好姐姐,谢谢你记得我的名字,姐姐杀我去救另外一个弟弟,这种事情真是令人感动呢。”
“闭嘴,”简云霄不敢直视那双澄澈的眼睛,与白翊几乎一模一样,让她不忍心,但是,毕竟他不是白翊,她要救的,只有白翊一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又如何呢,想到这,简云霄硬气了一些。
“唔……”傅远洛并不在意简云霄的话,手握住刀柄,忍着剧痛,将刀子拔了出来,在那一刻,傅远洛险些痛得失去意识,他的手无力地放下刀,慢慢将头抬了起来,喘息了一阵,他慢慢说,“我死了,你会把我的死伪装成意外事故,先把我的心脏取走给弟弟做手术,之后再骗染染把我火化,这样就没有证据了,染染以后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咳咳……我说的对吧?”
简云霄差点崩溃,傅远洛猜的一点都不错,她几年时间才算计到的这个方法,在傅远洛那里,一眼便戳破。
没错,只要骗过顾悄染,让夏柠私下里取走傅远洛的心脏,再将尸体火化,一切便万事大吉,白翊就有救了。
见简云霄沉默不语,傅远洛又说:“……心脏保存时间只有四到六小时,白翊已经被你安排在附近了,对……吗。”
简云霄有一种被看的透彻的感觉,心里一阵发慌,傅远洛不是一般的精明,他会洞察人心,“你想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傅远洛费力地坐起来一点,摸着自己痛到麻木的伤口,混合着嘴里的腥甜,他说:“没什么……你为了保我心脏,把刀子捅在这里,”他指了指伤口,手指又向心口处游走,“但是……如果我在这里再……”他把另一只手伸向刀子,拿起,作势要往胸膛处刺入。
简云霄飞快地夺过刀,甩向更远处,怒吼着:“白延升,你敢?!”
傅远洛虚弱地笑着,“我哪里敢,只是试一试……那么激动做什么?我的死已成定局,如果心脏没了……咳……弟弟也活不成,还不如活下去一个。”
“这是你的命,是你欠小翊的,”简云霄冷声说道。
“心脏移植的后患很多,你们做好准备,即使成功了,白翊也会变成你不认识的样子子,”傅远洛说,叹了口气,他已经没什么力气,现在只是死撑着,他不想简云霄赢得漂亮。
“那都是你死后的事情,”简云霄不再耽误时间,回到驾驶座,绕过他,匆匆离去。
傅远洛意识已经模糊,他喃喃,“染染,对不起……”
他眼睛里蓄满泪水,这几年,他一直在逃,一直在躲,本以为已经逃过一劫,谁知,简云霄选择在他与顾悄染结婚当天置他于死地,既然早晚要死,为何不提前一点,提前到……他彻底沦陷之前……
也好,至少他还没有彻底拥有顾悄染,黎歌也就不会太在意了,不是吗……
面对简云霄时的傲慢伪装骤然瓦解,那一滴滴血泪蜿蜒而下,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将失去阳光,重返黑暗之中。
也对,曾经的他,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自从遇到生命中的染染,他便误以为自己脱离了黑暗,融入到了斑斓世界中,可是,黑暗中的,永远属于黑暗。
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他紧紧闭上眼,过去的事情,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眼前有一道不真实的白光,傅远洛眯起眼,向前看去,迎光有一个纤细的身影,他不用猜,就知道是她,她穿着洁白似雪的婚纱,裙摆很蓬松,很沉,她有些吃力地提着裙摆,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突然,她抛下手中的鲜花,蹬掉鞋子,向他狂奔,玫瑰花四处散落,下起花雨,她就在这红色的花雨之下向他跑过去,她盘起的的秀发散开,随着奔跑一颠一颠,上下摆动,像极了精灵,她跑到他跟前,蹲下身,那一张精致的脸变得清晰无比。
傅远洛近乎迷恋地看着她,他贪婪到想要永远记住她此刻的模样。
“怎么这样看我?我有哪里不对劲嘛?”顾悄染嘟起唇,娇嗔地看着他,她抚了抚他的脸。
顾悄染的手没有温度,没有触觉,傅远洛知道,这是幻影,但是他还是那么留恋,想要她,一直爱着他。
“远洛,你记住,我永远爱你,”幻境中的顾悄染竟也流下眼泪,让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为她擦泪。
但是,傅远洛失望地发现,他此刻连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还剩最后一口气息。
“染染,别爱我了……”傅远洛的泪水向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进唇齿之间,很苦,很咸。
他的心很痛很痛,痛到要将自己撕裂。
“远洛,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再见……远洛……”顾悄染的眼泪也没有断过,她温柔地将唇印在傅远洛的唇上,依旧没有感觉,但是,此生无憾。
傅远洛,以白延升的名义,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从此,世界上不再有傅远洛。
从此,顾悄染的人生中,不再有傅远洛。
他知道,他死后,顾悄染会因此崩溃,会抱着他的尸体痛哭流泪,是他将顾悄染推入深渊,但是他做对了一个选择,那就是,让黎歌代替他,来爱她。
染染啊……对不起……我这一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永远给你幸福,却要霸占着你……让你爱上我……
但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也是,遇见你,与你相爱……
别伤心……染染……我本属于黑暗。
如今……我重返黑暗。
感谢你……曾给我光明。
就让我在另一个世界……哎……
从今往后,只以傅远洛的名义,而不是白延升……
来祝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