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表妹你...你这是好了?”呆呆地问,之后便是狂喜。
玖鸽笑笑,“是,大表哥,我好了。但是我因为坠崖,先前的事有点记得不太清楚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记得没关系,都会好起来的。”褚景阳点点头,眼睛含泪,毕竟玖鸽回京坠崖这件事情对褚家上下打击很大,尤其是只找到了玖鸽的带血布料,以为玖鸽已经死了,导致褚老夫人担心之下就病倒了。
“对了,大表哥怎么会在这?”在玖鸽的映象里面,褚家是不入京的。
褚家在金陵立世几百年,扶持两朝是不可多得的医学世家,但因为上两个朝代覆灭之时一怒连累褚家,褚家先祖下令褚家子孙不得入医门。后来褚家子孙入官门,成为簪缨世家,自古权利就是此消彼长,前朝因宦官专政导致褚家再一次遭受灭顶之灾。金陵是四国九州的十字路口,地处重要的交通路口,是除了京都之外的第二繁荣之地。在大周朝起兵之时,褚家大开金陵城门,大周士兵长驱直入,直取京都。成为大梁朝的罪人,大周朝的开国功将。褚家汲取两代的经验教训,未要任何封赏,只求偏安一隅,从簪缨世家到商贾之家。士农工商,商人最末,虽然褚家弃官从商,但没人敢小看褚家。这就是立世几百年的深厚底蕴。
“祖母担心你,让我进京看看,过几天祖母她们也搬到京都来了。”褚景阳解释道。
“可,褚家不是祖训不入京吗?”玖鸽疑惑道,如果当时褚家和玖鸽一起入京,未必就会有后来坠崖那档子的事儿。
“褚家祖训确实是褚家子孙不得入京,可这黄金屋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召褚家入京,褚家不能抗旨,也只能如此了。”褚景阳不好跟玖鸽解释当今时局,如今褚家掌握各大命脉,朝廷局势紧张,还是放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比较放心。
“对了,三表妹想看什么书,怎么不差人来说一声。黄金屋有的书,褚家在京都的老宅也有。”虽然褚家并不在京都居住,但是京都一直都留有褚家的老宅,褚家在大周朝也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了。
“临时起意想要的。”玖鸽笑道,“大表哥有事就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杏儿在一旁过问道,“表少爷,黄金屋第一的名头真的被天下状元坊抢了吗?”
其实不用问,看这冷却的门庭就知道了。只是杏儿有点难以置信,她和姑娘才失踪一个月啊,怎么就这样了呢。
褚景阳点点头,怅然道,“黄金屋的生意较一个月之前差了八九成。”
玖鸽看着褚景阳,见他眼底无奈,便问道,“还是查不出来是谁栽赃陷害吗?”
褚景阳摇摇头,“这些年褚家风头太盛,想着法子收敛,而天下状元坊早就有了与黄金屋一争高下的心思,这些年一直在筹谋,在褚家悲痛之际杀了褚家一个措手不及。”
天下状元坊的书,褚景阳也看了,平心而论,确实是有可取之处,纸张比褚家的略胜一筹,价格还便宜特别是如今褚家除了这档子的事儿,就更加被动了,换做是他,他也会选择天下第一坊的书。
他们边说边往里走,黄金屋的管事走过来道,“大少爷,怎么是你来了,三老爷呢?”
褚景阳就道,“祖母病了,路上走慢了点,父亲走不开,我就先他们一步先到京都把老宅整肃好,顺便瞧瞧黄金屋的案子可有破解之法。”
管事的就头疼道,“这回怕是难了,天下状元坊怕是要拖垮咱们黄金屋啊,天下状元坊出价高,出了案子之后,那些给咱们抄书的书生走了大半有余,剩下的书生都是早些年褚家对他们有恩的,但是他们要求涨价,不然就不做了,现在还剩几位在后院,我是说破嘴皮子都留不住了。”
人世趋利避害的生物,天下状元坊出价高,人家投靠他们无可厚非,但是那些携恩相报却要求涨价的人就有点过了。褚家做书坊只是一时兴起,不想褚家子孙丢了书香气息沾染铜臭之气,并不算挣钱。但是褚老太爷喜欢藏书,尤其是孤本善本还有那些画家名作,不知道搭进去多少钱。
再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黄金屋就维持不下去,关门大吉。那些孤本善本什么的就绝对会损失惨重。
三老爷都不一定摆得平,让大少爷过来能顶什么用,大少爷更是少不更事。不过就算不顶用,褚景阳态度还是很急切的,直接去了后院,玖鸽也跟上去瞅瞅。
后院不大不小,此时阳光明媚,有小伙计在晒书,墨香扑鼻,甚是好闻。
旁边的正堂内,坐着四五个穿戴朴素的书生,有的书生还在奋笔疾书,见褚景阳进来,他们起身见礼,袖子划过墨台,沾染上墨迹,然后看着他。
玖鸽被一旁的书堆的人高的书吸引了,这让她想到前世她高三毕业的时候,所有的书试卷什么的叠加起来也是这般高度。随手拿起一本翻看,嗯,是隶书还是文言文,连蒙带猜的,勉强七七八八的知道这写的是什么。
那些书生朝褚景阳作揖,先道谢,“黄金屋在我们危难的时候收留了我们,而且一直比别的书坊待我们宽厚,每本书的价钱不比别人少,还允许我们借书看,我们都很是感激,也不相信黄金屋会卖那些腌臜的书,只是我们大伙都要养家糊口,天下状元坊每本书都比我们黄金屋多了五十文,也允许我们借书,我们...”
褚景阳也知道他们的难处,也是来说服他们的,只是这黄金屋不能给他们涨银子,虽说这黄金屋的盈利还比不上褚家其他的铺子行业,但这件事既是父亲交给他的他就要办好。做人不能忘了肚子里的墨迹。可是褚景阳还未开口说服他们倒是被他们给说服了。
他望着管事的,管事的摇摇头,也不知道如何才是最好的。
褚景阳就犯难了,涨价,父亲不让涨,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如今朝廷有所忌惮,褚家不能露财,不涨价,他们就不抄书了,黄金屋本就有案在身,如今还没有书卖,就更加雪上加霜了。
玖鸽本想听听褚景阳是怎么劝服他们的,结果等了半天,他一个字都没说,虽然沉默是金吧,但现在沉默,就是石头啊,这沉默的金子给不了书生啊。
玖鸽摇头好笑,拿了书走过来,笑道,“几位公子应当明白,这天下状元坊出高价是想要拖垮黄金屋,一旦黄金屋倒闭了,试想他们还会给你们这么高的价格吗?”
看着他们面面相觑,显然也是知道的,之所以留下了,就是为了黄金屋给他们涨价,黄金屋厚道哪怕之后黄金屋缓过来了,也不会降低价格,虽然是这么个理儿,但他们心知肚明就好。其中一个书生道,“做生意的事,我们不懂。”不是不懂,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玖鸽轻笑,翻了翻手里的书,葱白的手指看得几位书生面红耳赤,那几位书生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公子,玖鸽道,“也不能说天下状元坊就一定会那般待你们,将来你们也不一定会一直抄书养家,万一就高中了呢。”
这话说的话,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的,不想做状元的书生就不是好书生,几位书生听到这里,背脊都挺直了几分,然后玖鸽话锋一转,道,“那些的前提是假如,是万一。倘若你们今日弃了黄金屋,他日黄金屋就未必容得下你们这几尊大佛了。”
左手边的这几位书生犹豫不决,刚那个说话的书生则道,“这黄金屋不涨价,是找不到人给你们抄书的,我们也都是受过恩惠的,也不想坐那忘恩负义之徒,也不想离开,我们也不是要求一直涨价,只要能够和天下状元坊那般的待遇就行了。这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
玖鸽点头,“的确不算过分,但是黄金屋涨不起你们要的价,这样,黄金屋给你们一本涨十五文,将来无论天下状元坊涨跌如何,只要你们帮黄金屋继续抄书,就一直是这个价。”
玖鸽退一步,管事的不同意,朝她摇摇头,被褚景阳阻拦了。
那几个书生围在一起商议,很快的,就得出一个结论。
不同意。
褚家富可敌国,就一间小小的书房而已,怎会撑不起来,说白了商人都是无奸不商,就会压榨我们这些平苦百姓。
“至少涨二十五文,我们不信褚家付不起小小书坊的费用。”
玖鸽嗤笑一声,漂亮的眸子,流光溢彩,炯炯有神。看的那些书生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玖鸽缓缓吐出四个字,“那就送客。”
那几个书生懵了,管事的懵了,褚景阳也懵了,这表姑娘(三表妹)怎么说话如此硬气,闻人傲骨,就这样送客了,又有天下状元坊在前头,将来可就很难请回来了。几位书生涨红了脸,作揖道,“告辞。”
说完,大步流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大有毫无留恋,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洒脱架势,管事的留人的话到嘴边可怎么都说不出来。
那些人走了以后,在楼上走下来一个书生,这是刚刚在楼上抄好书的书生,也清楚发生了什么,玖鸽以为他也要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他走向褚景阳他们,抱手作揖,道,“我...我不想走,我只要涨十五文就好了。”
玖鸽笑道,“你为什么留下?”
那书生不敢直视玖鸽,因为玖鸽在他眼里灿如星辰,光芒耀眼,他都微低着,道,“我觉得这位公子说得有理,我承了黄金屋的恩情,本就应该不求酬劳的报答,现如今黄金屋有难,我不应当为了天下状元坊的蝇头小利就在黄金屋危难之际离去......”
玖鸽在问,“说得好,但是只有你一人,黄金屋也未必维持的下去,只是到那时候,天下状元坊未必收会留你了。”
那个书生怔了下,道,“我,我也不是非天下状元坊不可,最差不也还是回到从前,给别人抄抄书,总有办法可以把日子过下去的。”
玖鸽嫣然一笑,刹那芳华,“大表哥,给他涨二十五文吧。”
如此重情重义的书生,涨二十五文钱并不算什么。
那个书生道了谢,就告辞了。
管事的头疼道,“可如今黄金屋只剩他一人了,没有人抄书,黄金屋迟早要关门。”
玖鸽不以为然,翻着手上的书,看这管事道,“不就是抄书吗,我来。”
管事的睁大眼睛,有点无奈,这表姑娘怎的还是如此任性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表姑娘,这抄书你来和那个少年也是不够的。”管事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的褚景阳还笑,“三表妹你真是大言不惭,你就算不分昼夜的抄书,也抄不了多少,这要是让祖母知道,我使唤你抄书,我皮都掉两层。还是别了吧。”
“大表哥这是不信我?一两百本还是不在话下的。”玖鸽很认真的说。
褚景阳忍不住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表妹这是大白天的发梦吗?”
玖鸽把书丢他怀里,摸了摸脑门道,“这不是我把抄书的都轰走了嘛,还不得想办法把书给补上,要不然管事的还不得急白了头,我还有东西要买,等外祖母到京都了,我再和你细说,放心啦,你表妹我从来不在白日发梦。”
玖鸽说的认真,碧波潋滟,清透纯粹,褚景阳的心跳快了几分,道,“三表妹要买什么,我陪你一起吧。”
“好呀。”玖鸽没有拒绝。
她去药铺买了一堆药材,又买了石碾之类的东西,足足一个大箱子花了七十两,可把杏儿心疼坏了。
这还是褚景阳花的钱。要是杏儿掏的,估摸着这一两天都心里难受了。
花了这么多钱,一点正经的东西都没有。
买完了东西,差不多午时了,这就算三皇子和曲玖媛回了定国公府,也该走了,便坐马车回国公府。褚景阳骑马走在一旁。
褚景阳真的觉得如今的三表妹灵动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木讷呆傻,这大概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到了定国公府,马车停下,杏儿撩了帘子,下了马车,褚景阳没想进门,然后翻身下马,在杏儿之前扶着玖鸽下来。
“我这做表哥的送三表妹到府,也该功成身退了。”褚景阳笑道,如今的他还不合适上门。
“呀,表哥还会打趣我。”玖鸽看着他,褚景阳心底微动,然后翻身上啊离去。
玖鸽想着先去琉璃阁跟褚氏复命,院子里只有一名丫鬟清扫落叶,玖鸽刚上台阶,就听到屋子里的对话声传来,是褚氏的声音,犹犹豫豫,柔柔弱弱的,但是却把玖鸽劈了个外焦里嫩的,只听褚氏问道,“要不要让晰儿嫁给三皇子做侧妃?”
杏儿惊呆了
这侧妃好听点是侧妃,难听点这是妾啊!夫人这是疯了吗?!
然后又传来一句比较陈厚的声音,是定国公的,“我曲家女儿不为妾,晰儿更不为妾!”
“我知道这是委屈晰儿了,但是圣旨在哪里,晰儿是不能许给别人的!这难道要晰儿一辈子不嫁吗?”
“这我也知道,我会想办法让太后收回圣旨的,”
“可是你也知道,这很难!”
玖鸽听不下去了,一把推门进去,她撩开帘子,急急道,“娘,我不要嫁给三皇子做侧妃。”褚氏望过来,眸底带有为难道,“娘知道,让你做侧妃这委屈了你,可是让媛儿让出正妃之位,这对她也不公平,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玖鸽扶额,真是醉了,除了侧妃正妃,她还可以选择不嫁呀!褚氏眼眶痛和,夹在两个女儿之间很是为难。
玖鸽头疼,很认真的说,“爹,娘,我如今已经不记得三皇子了,他对于我而言是一个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人了,我失踪的时候,大姐姐替我嫁给了他,我很感激,如今我回来了,却让她将正妃之位让出来,哪有这样的,可让我给人做侧妃,还不如伸头给我一刀来的痛快。我不愿意,既然错了,那就将错就错,何必掰正呢。女儿如果嫁不出去,那就闲云野鹤一辈子,也挺好的,难不成爹爹娘亲还养不起晰儿了?”
玖鸽能这样想,褚氏很开心,这原本也是她所期盼的。只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的呀。这圣旨黄稠黑字的,清清楚楚。这圣旨的名字要是不改,谁敢娶她呢。想到这里褚氏幽怨的看了看定国公,要不是他不说清楚,如今会那么麻烦吗。
定国公无奈笑笑,道,“我尽力让太后收回懿旨。”
褚氏还是不放弃拉着玖鸽坐下,苦口婆心道,“这侧妃名声是差了点,可是你情有可原,正妃是你大姐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以前你们关系不好,可如今她愿意与你重修于好。有她护着你,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