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离等得不算久。
那个便宜皇弟不至于给他这么幼稚的下马威。
只听的一阵有些尖细但很浑厚叫喊声:“皇上驾到――”
姒离一听,抬脚走了出去。
突然,他身形一顿,慵懒地神情一僵。
低下头,看向那个撞到椅角的脚。幽幽地仿佛要将它盯穿。
卧槽,好痛。
姒离一向优雅矜贵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很怕痛,很怕很怕。
特别是这种不经意间的疼痛,叫人忍不住把那根脚趾砍下来。
但也不至于叫出声,只是眼眶习惯性地灌了些生理泪水。
这时,素未谋面的皇弟也踏过门框走进,两人对视。
[――喜欢来临的时候,其实也没那么盛大。
不过就是一阵清风,两碗淡茶。三分春色不暇,四野灯火人家。五六个瞬间念起你,内心慌乱得七上八下]
――
姒渊想着,今天是见姒离的日子。
他大概有好几年没见过他那个皇兄了。
宫里的那些占卜师老头算了一卦,望着他那个顽劣皇兄的府邸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
若是放在平常,他肯定不会有那个闲心去逼问他们算了什么。
可是见他们口中一只念叨着什么“姒离”,什么“紫微帝星”的。
然后他好奇了。
对姒离这二字,他大概有着淡淡的嫉妒和恨。
恨他从小就抢了自己的风头,恨父皇眼里只看得见姒离看不见他,恨那些愚蠢的平民提起皇子们,总要拿他和姒离做个比较。
姒渊从不会将姒离放在眼里,哪怕姒离比他优秀,哪怕父皇偏爱姒离,哪怕他真的有一些嫉妒姒离。
姒渊认为,他比不上姒离的原因,只是因为眼睛的颜色罢了。
是的,他眼睛颜色并不纯正。
姒冥帝国的皇位继承人的眼睛自古以来都是暗红的,而姒渊是那种殷红,比暗红更浅,更血腥。
十九年来的疏远,姒渊从没有对这个皇兄拥有过什么感情。
若说真有,便是十九年后的幸灾乐祸了。
父皇是在姒离十九岁发烧后醒来没过几天薨的。
活生生被姒离那一番大变样气得旧病复发,不治身亡。
临终前终于改变了主意,打算换一个继承人。
一切都突然极了。
从小没个正眼瞧过自己的,名义上的父亲,在临终前拉着自己的手,悔恨着,忏悔着,说他自己有多么后悔没有多关注他这个小儿子,让姒渊独自野蛮生长。
还恬不知耻地希望姒渊不要步他那个皇兄的后尘,让姒渊继位,让姒渊做个明君。
那眼神,怎么看怎么都像施舍和怜悯。
多搞笑啊,他直接笑出了声,笑出了泪。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姒渊又有什么不满足呢。
但姒渊一点都不开心。
因为除了曾经的姒离,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所谓高处不胜寒,甚至其他两国的君主也不敢惹他。姒渊不是昏君,但是个暴君。
暴君和昏君是有区别的。
比如他可以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越来越繁荣昌盛,比如他听得进忠言,分得清奸臣,创下了很多瞩目的功绩。
甚至即使后宫佳丽三千,他也从不溺在里面,任那些女人为了他勾心斗角,撞的头破血流。
因为孤独,他变得残暴冷血,只是他不顺眼的,就直接除掉。
但子民仍然称赞他是个好君主,好皇帝,所以眼睛的颜色,重要吗?
可笑那些所谓的两朝元老们,尽管鄙视他的瞳色,说他这个皇帝血脉不纯,但不还是要憋屈的受他指使。
相比较那些老顽固,乐家的那个老头聪明多了,所以姒渊虽然不喜欢他那个女儿,还是给了他女儿一个尊位。
姒渊似乎没有心,虽然没人敢骂他,但所有人都明白姒渊比变了样后的姒离狠多了。
但今日不同。
令姒渊奇怪的是,见到那个皇兄一面后,藏在身体里那个只为活下来而跳动的心,居然因为姒离而加速地跳着。
在姒渊的视角里姒离是这样的――
那个白衣君子听到响声,抬头。
他五官如雕刻般立体而精致,仿佛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完美的唇形,高挺的琼鼻,桃花眼微眯,眼眶通红,眼底含着无奈的悲戚使人揪心不已,泪水欲落不落,看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微皱的眉让人恨不得上前为他抚平。他一身白袍,是世上最干净的颜色,恍若踏云而来的谪仙。
而那一双暗红的眼,似乎已经昭示着那位绝美男子的身份。
“见过皇上。”冷淡疏离的清润嗓音传来,拉回了姒渊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