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随着他对软件产品的越来越熟悉，对用户的越来越熟悉，他逐渐适应了打工的生活，甚至觉得，这样的工作有些轻松。自然，他刚来公司的时候，经历过一段苦恼的时期，甚至可以说是痛苦的时期。他至今对第一次去见用户记忆犹新。他刚来公司的时候，经过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努力，自我感觉对软件产品掌握得差不多了，加之金经理对他说过，自己要自信，才能令别人信服，所以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信心满满的。金经理本来打算让他一个人去西安给客户做培训的，但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决定陪他一起去。还真是的，他连飞机都没有坐过，要不是金经理跟着一起，他都不知道要换登机牌，也不知道到哪里安检。金经理笑话他，他只好如实地说，部队只有副师级以上的才能坐飞机，他没有坐过飞机实属正常，别说飞机，火车的软卧也没有坐过，没有资格坐。金经理显得很惊讶地对他说，我们有飞机肯定坐飞机，没有飞机就坐火车软卧，宾馆也要住好的，这涉及到公司的形象问题，客户很看重这个的。他坐在飞机上，觉得一切都那么新奇，特别是飞机飞到白云之上的时候，他看着机舱外面蔚蓝色的纯净的天空，看着身下层层的白云，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甚至于胡思乱想着，小时候以为天上真的有神仙腾云驾雾呢，原来白云上面什么也没有。
那次到了用户那里，金经理让他先给客户安装好软件，再进行培训。他认为安装软件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他先安装“License Manager”，顺利地安装好后，他把Mark发给他的注册码文件拷贝到安装好的“License Manager”的目录，打开“License Manager”的运行文件，载入注册码文件。他以为就这样就安装好了注册码，可是在他测试的时候，软件提示“The License Manager has been set Wrong.”。他检查了一下机器的时间，没有问题，一下子慌了神。他打开随机文档，才发现“License Manager”有两种管理方式，一种是“注册码文件”管理方式，另一种是“License Manager Server”管理方式，既然“注册码文件”管理方式行不通，看来只有试试“License Manager Server”管理方式了。
金经理在一旁装着镇定地跟客户聊着天，但时不时地往乐隆这边看，露出不安的神情，这令乐隆更加紧张起来，后背都浸出了汗珠。他竭力镇定自己的心情，按照“License Manager Server”的管理方式，一步一步设置好，最后设置好“环境变量”。他开始测试，希望自己有好运气。软件提示“The License Manager has been set Successfully.”！他一阵欣喜，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金经理似乎感觉到了这一切，问他道：“怎么样了？”
“没问题了，马上就装好了。”乐隆平静地说道。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软件的提示，“Permanent License”。他认为，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Trial License”可以用“注册码文件”管理方式，但用户购买后的“Permanent License”则必须用“License Manager Server”的管理方式！这一切没有人告诉自己，都得靠自己摸索！
随后，安装软件就变得很顺利了。在培训的时候，他先用PPT文件介绍了“控制台”软件的功能和特点，包括软件操作的，包括用“控制台”软件控制可视化软件的，针对软件的这些功能和特点，他还播放了相应的视频，这些都没有问题。在进行“控制台”软件操作演示的时候，他新建一个模板，从“设备库”里面拖拽出一些设备，然后进行设备之间的关联，比如点击一个按钮，红灯会闪烁；拉动一个拉杆条，指针会跟着转动；编一个时钟触发的语句，也可以控制指针的转动。最后，生成代码、生成执行程序。这个时候，他看到金经理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自己也终于放下心来。
可是这时用户开始提出一些问题，又令乐隆慌了神。比如用户提出来，他们的设备是“控制台”软件的“设备库”里所没有的，必须自己重新设计，怎么办？乐隆解释说，尽可能利用设备库里的设备，拖拽出来，再进行修改。他拖拽出来一个设备，试图修改，但是心里没有底气。他试着改改颜色，还是很顺利的，可是要修改设备的属性，就有些困难了。他接着解释说，假如一定要自己重新设计，也是可以的，要自己画图，然后把图形定义成一个“设备”，再设置设备的属性。他试着做了一下，由于不太熟练，效果不是很好。他看到金经理的眉头又紧锁起来。
用户又提了一个问题，“看到你播放视频的时候，‘控制台’程序可以跟可视化程序对接，控制可视化程序里的设备，效果挺不错的，我们对可视化程序也很感兴趣，能不能实际演示一下？”
乐隆只好说，他还没有这样做过，估计得晚上先看看文档琢磨一下。这时他见金经理露出很是失望的表情，似乎觉得他没有把握住这样一个推广另一个软件的好机会。
他想想，还是因为自己那时刚熟悉软件，经验不足。经过这段时间，自己对软件越来越熟悉了，针对用户提的问题，自己先琢磨着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才去问厂家。刚开始来公司的时候，杭州的李主任提了八九个问题，他把问题逐一翻译出来，发送给Mark，还暗自庆幸自己的英语水平不错。没想到Mark发来一封责备的邮件，说有些问题那么简单，作为代理商的工程师，自己就能解决的，为什么还要问厂家？乐隆觉得有些问题确实是简单，但是假如是厂家的回复，是不是会更有说服力呢？用户是不是会更满意呢？他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才逐字逐句地翻译李主任的问题的。由于Mark的邮件是抄送给金经理和华总的，致使这个问题变得十分严重。金经理对他说过，这样一味地把问题交给厂家去解决，别的代理商也是一样的可以做到，就没法体现我们的优势了。金经理还对他说，华总很生气，说他技术水平和能力太差，平时也不活跃，不适合这个工作岗位，准备把他辞退。是金经理好说歹说，说现在对口的工程师不好找，他刚来，就再观察一段时间，要不然的话，当时他就已经被辞退了。
不久前，杭州的李主任买了一套可视化软件，今天要过去安装和培训。金经理开着华总的车，带着乐隆到了杭州，到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大家都不着急，先吃饭，吃完饭去酒吧玩，软件安装和培训的事明天再说。现在，乐隆对这样的安装培训已经驾轻就熟了，金经理也不再担心什么了。
他们来到一个叫“波波街”的酒吧。乐隆看得出来，金经理和李主任对这里并不陌生。他们来得比较早，还有很多的空位子。舞池中央一个黑人歌手在唱着，乐隆估计是乡村怀旧歌曲那一类，听起来有点伤感。他们坐下来后，七八个穿着颜色鲜艳的紧身皮短袖、皮裙子的促销小姐围过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酒递过来，唧唧喳喳地推销着。乐隆看了看这几个女孩，发现她们一个个都很性感，长得也都很不错。金经理略带夸张地抱怨着“吵死啦！吵死啦！”，却还是点了其中一种酒，小瓶装的啤酒。于是只有推销这种啤酒的一个女孩满心欢喜地留下来，其他女孩一哄而散，到别的桌去推销去了。
那个黑人歌手开始唱起了节奏强且快的歌，身体跟着节奏律动着。伴奏的乐手也随着节奏律动起来。台下的观众有的开始按捺不住了，也随着节奏晃动。乐隆喜欢看一些女孩晃动的身体，觉得很有诱惑力。
乐隆正看得来劲，金经理轻轻推了他一把，指了指舞池上方。乐隆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三个女孩已经在第二层的舞台上跳起舞来了，她们穿得比促销小姐更裸露一些，个个娇小玲珑、美貌出众，皮肤在霓虹灯光的晃动下显得柔滑细腻。他被吸引住了，直勾勾地、呆呆地看着。
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强烈，不少人都到舞池里手舞足蹈起来。金经理和李主任也按捺不住，要一起到舞池里跳舞。乐隆还从来没有跳过舞，感觉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执意不去。
乐隆独自一人喝着酒，继续看着在第二层舞台上跳舞的那三个女孩。这时他听到旁边的一个女孩的声音，“你好！干杯！”
他抬头看见一个金色头发的外国女孩，微笑着朝他这边举着酒杯。他不敢相信这个女孩真的是冲着他来的，但又怕拂了人家的好意，就试探着举起酒杯。谁知那女孩竟然凑拢过来，和他碰了碰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女孩用流利的中文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很惊讶她的中文怎么说得这么流利，回答说：“我姓李。”然后问她的名字。
女孩说：“叫我Linda就好啦。李先生，认识你很高兴。”
乐隆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来杭州是来旅游吗？”
女孩说：“不是的，我在这里学习中文。”
乐隆明白了为什么她的中文能说得这么好，便问她：“学了多久了？在这里习惯吗？”
女孩说：“一年多了。我很喜欢杭州。不过我们很快就要毕业了，要回去了。”
这时又坐过来一个女孩，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女孩，脸胖嘟嘟的，白白嫩嫩的。她有些害羞地跟乐隆打招呼。乐隆本来以为她是中国人，但她说的中文却很生硬，就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人了，便问她。她说是日本人。乐隆没有接触过日本人，本来潜意识里对日本人没有特别的好感，但看到眼前这个漂亮的日本女孩，却很高兴。
乐隆要给她们的杯子里倒酒。Linda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们那里有酒。”她说罢连忙起身到她们那一桌去倒酒。
他见日本女孩没有动，打算给她倒。日本女孩急忙用手掌捂住杯口，说道：“我不想喝酒了，想喝温开水。”
“温开水？”乐隆疑惑着。他想着，估计只能喝到矿泉水。他见一个服务生过来，一个脸圆圆的、嘴唇厚厚的、五官很端正的女孩，身体胖胖的、个子不高，穿着比较保守。
他试着问她：“有没有温开水？”
他估计肯定是不会有的，肯定只有矿泉水的。
“温开水？”女孩显得有些惊讶。
“没有吗？”乐隆问道。
“有有有。”女孩随即答道。
乐隆本想说“那就来一瓶矿泉水吧”，还没开口，就被女孩快速的回答压回去了。
“要几杯？”女孩问道。
“一杯。”
“好的稍等。”
“收费吗？”乐隆估计是免费的，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女孩嫣然一笑，说道：“不收费。不过我得到员工休息室去给你倒来，你要是给小费的话我不会拒绝的。”
“谢谢！”乐隆说道。
Linda端着酒杯回来，跟乐隆碰了下杯，这回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酒。她邀请他去跳舞，他说不大会跳，她就伸手来拉他，对他说：“没关系的，随便扭扭就好啦。”
Linda跳舞很疯，舞姿优美性感，引来很多目光。乐隆在旁边幅度很小地扭动着身体，感觉很快乐。他很担心会碰到金经理和李主任，却并没有碰到。他们跳了一阵，Linda已经气喘吁吁的了，便拉着乐隆回到座位上。
Linda开始和别的男孩打招呼，到其它位子上去了。日本女孩却静静地坐在乐隆身边，端着一杯白开水，微笑着。他和她碰了碰杯，内心被这个女孩迷人的微笑深深地吸引住了。
他问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日本女孩说：“我叫惠子。”
乐隆说：“惠子，这个名字真好听。你长得也很漂亮。”
女孩略带羞涩地说：“谢谢，您过奖了。”
惠子，这个名字竟然包含在刘惠中的名字里，同时，女孩长得又有些像于慧芬，不由得不使乐隆心动。女孩羞涩的笑容更加打动乐隆，使他的喜悦之情更加溢于言表。他问：“你和Linda是在一块上学吗?”
女孩说：“是的。”
他问：“那你们很快就要离开中国了吗？”
女孩说：“是啊，我很快就要回日本了。”
乐隆听了，感到很惋惜，感觉应该加倍珍惜眼前的一切。他邀请女孩去跳舞，女孩羞涩地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不会跳。”
乐隆说着，“随便跳跳吧，我也不太会。”便伸手去拉她。
女孩不太情愿地站起来，被乐隆拉着进了舞池。
谁知女孩刚摆动了一下身体，就笑着对乐隆说：“我真的不会。”便急忙走出了舞池。乐隆赶紧跟过去，和她一起回到座位上。
乐隆问她：“你喜欢杭州吗？还会来中国吗？”
女孩点点头说：“很喜欢，我一定找机会再来这里。”
乐隆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说道：“我是从上海过来的，欢迎你去上海玩。杭州我也经常来。希望你随时和我联系，我带你去玩。”
女孩高兴地说：“好啊好啊！”
乐隆说：“那我怎么和你联系呢？”
女孩说：“我没有中国的电话，我回日本后会和你联系的。”
乐隆略显失望地说：“好吧，一定！”
女孩“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这时Linda过来了，说道：“哇！你们俩谈了这么久，都说了些什么啊？”
惠子连忙说：“没有没有，我们在听音乐呢。”
乐隆也掏出一张名片递给Linda。
过了不短的时间，金经理和李主任回来了。他们很惊讶竟有两个外国女孩跟乐隆坐在一起，便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跟她们碰杯。
Linda和惠子见了他们并没显得多么热情。不一会，Linda说：“已经很晚了，我们要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吧。”
两个女孩走后，乐隆他们三人又喝了些酒，便离开了酒吧。明天一早，李主任要正常上班，乐隆也要开始安装软件和培训，金经理说他吃完早饭就要赶回上海去，后天和华总一起到美国去。
第二天的软件安装和培训都很顺利。下了班，李主任带着乐隆在所里的食堂吃工作餐。工作餐很不错，主食有米饭、煎饼、馒头、包子，菜有很多种，每人可以任选三种，有酸奶，还有水果。吃完晚饭，李主任说要回办公室加会班。乐隆说他回宾馆处理一些邮件。
乐隆回到宾馆，打开电视，看了会新闻，然后不断地换台，却没找到爱看的节目。他打开电脑，看了看邮件，没有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快九点了，他打算再到波波街酒吧去，想着没准那两个外国女孩今天还会去呢。
他打车到了酒吧门口，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别人是不是会觉得奇怪呢？要不这样，我就装着已经有朋友来了，我进去找他们，他于是装着急匆匆的样子进了酒吧。今天比昨天来得晚了不少，酒吧里人已经很多了，音乐声很大，很吵闹；二楼平台上依然是三个衣着暴露的女孩卖力地跳着舞；舞池里很多人在随着节奏扭动着，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乐隆放下心来，装着找先来的朋友，到处转了一圈，却没见到那两个外国女孩。他忽然打算就这样离开酒吧，这样的话也就不用消费了，但他又觉得，没准那两个女孩随时都会进来呢，要是自己能随时观察到大门口进来的人就好了。这时，他碰见了昨天给那个日本女孩送温开水的胖胖的女服务生。女服务生手里托着托盘，托盘里有两杯饮料，像是橙汁。他跟她打了声招呼，她随口应了一声，侧过身从他身边过去，似乎没有认出他来。他扭转身看着她，看着她宽大的臀部，站在那里等着。他忽然想到了陈晓煜，十几年过去了，她是否瘦了些？当时要不是她那么胖，他会不会犹豫？会不会不至于那么断然拒绝她？女服务生很快回来了，托盘抓在手里。他又跟她打了声招呼。她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有什么需要吗？”
“昨晚谢谢你。”乐隆说道。
她似乎是在回忆中搜索了一会，然后张大嘴说道：“哦~是你啊！”
“是啊。”他犹豫了一会，对她说道，“你能帮我找个位子吗？隐蔽点的，能看到出入口的。”
“隐蔽点的位子？你好奇怪啊！你一个人？”她疑惑地问道。
“是啊，今天我一个人。”
“要看到出入口？”
“是啊。你们这里只有大门那一个出入口吧？”
“客人只有那一个出入口。”
“那就好。”
她打量着他，犹豫着，终于问道：“你，是警察？”
“警察？不是啊。”
“那，私人侦探？”
“不是。”
“位子是有一个，在那边。”她用手指头指了指，“在洗手间后面，没人坐过，因为看不到大厅这边，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不过倒是正好可以看到大门。”
“那太好了！”
她一边领着他往那个位子走去，一边继续问道：“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不可能。”她侧着身子，扭头对他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间谍？”
乐隆也笑了，说道：“怎么可能。”
乐隆看到，这个地方是在两面墙的角落里，是个面对面的两个人的位子，确实够隐蔽的。靠里面的那个位子，被厕所的后墙挡去一小部分，显得更加隐蔽。他走过去坐到那个位子上，确实，这里能清晰地看到出入大门的人。他想着，唯一不好的就是，万一有好事者或者喝醉酒的人闯过来，肯定会被吓一跳的。而要是对面的位子坐着人，就能够被哪怕离得很远的人看到，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他想，要是这个女服务生能够坐在那里就好了。
这时，她真的坐在了他对面的位子上。
“喝点什么？”她问道。
他犹豫着，却并没有忘记随时注意从大门口进来的人们。
“温开水？”她见他犹豫，便调皮似的笑着问道。
“温开水？不用。”他笑着说道。他继续犹豫了一会，问道：“有茶吗？”
“茶？没有。”她怪异地笑着。
“那有什么？推荐推荐。”
“要么啤酒要么红酒。我建议你喝红酒吧，有情调些。”
“一瓶也喝不完呀，你能陪我喝吗？”乐隆鼓足勇气问道。
她爽快地笑着，说道：“我休息的时候可以过来陪你喝。”
“那太好了，你尽量过来。”乐隆说道，“要不再来点吃的。有什么吃的？”
“有爆米花，还有薯条。”
“你喜欢吃什么？还是一样来一份？”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过了好一会，才粲然笑道：“我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了？”乐隆急切地问她。他怕她说出“你想泡我”之类的话来。
“看出来你是个作家。”她平静地淡淡地说道。
“作家？我倒希望是真的。”乐隆惊讶地说道，内心觉得很温暖。
“不是？”
“不是。”
“那你至少是文学爱好者，将来没准真的会成为作家。”
“好吧，算你猜对了吧。说是文学爱好者，也不过分吧。”
“就是嘛。”她满意地笑着。
“其实我只是一个IT男。”乐隆笑着说道。
“‘挨踢’男？什么是‘挨踢’男？”她满脸疑惑地问道。
乐隆没想到她不懂“IT男”，于是解释道：“就是挨老板训、挨客户骂的搞技术的打工仔。”
“哦。”她似乎明白了，但看上去其实还是不明白。“技术我不懂，除了技术，那我应该叫‘挨踢’女了。”
“你不叫IT女，搞技术的打工妹才叫IT女。”
“哦，主要是技术。”她看上去又明白了很多。
“嗯。”乐隆点了点头。“那爆米花还是薯条？还是都要？”他问道。
“我喜欢吃薯条。”
“好的。”
她起身离开。很快，她端来了红酒、两个酒杯、一大袋薯条。
“总共两百三十。红酒两百，薯条三十。”
“好。”乐隆掏出钱，递给她。
“你等会，我去买完单就过来陪你。”
“好。”乐隆静静地说道。
不一会她就过来了，坐在对面的位子上。他给她倒上红酒。她开心地跟他碰杯。
“吃薯条啊。”乐隆见她有些不好意思，便对她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匆匆忙忙过来上班，晚饭还没吃呢，好饿啊。”
“那正好啊。”乐隆见她不再拘谨，自己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玲祺。叫我小李就好。”
“这么巧？我也姓李。”乐隆说道。
“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这有什么好骗的，我真姓李。”乐隆怕她不信，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她看着名片，说道：“还真是的。看来我们真有缘啊。”
“是啊，我们真有缘。”乐隆听她这么说，很高兴。“你做服务生，收入还行吗？”
“行什么啊，我是没办法。”
“卖啤酒呢？”乐隆想起昨晚那几个围拢过来卖啤酒的女孩。
“我卖不了。我这么丑，客人不喜欢。我也不好意思穿那么暴露。”
“你不丑，挺漂亮的，只是——”
“只是太胖。”她笑着说道。
乐隆也笑了。
她继续说道：“所以啊，我经常不吃晚饭就过来上班，为了减肥。可是见到好吃的，我又想吃。今天得怪你，减肥减不了了。”
“可是不吃饭会饿啊。”乐隆说道。
“饿的时候更要坚持，饿过了就不饿了。”她说着，忽然起身，“我得去干会活了。一会就过来。”
乐隆说：“你忙你的，忙完了再过来坐会。”
“好的。”她拿了两根薯条塞在嘴里，离开了。
乐隆喝着红酒，不时地看看大门口。他没有看到过那两个外国女孩的身影。也许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她们进来了？毕竟不可能一直盯着大门口看，漏掉是极其可能的。他想着，我是不是应该再去转一圈，找一找？他随即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要是离开了，位子就没人看了，转一圈回来，这个酒还能不能喝？薯条还能不能吃？他寻思着，那两个外国女孩肯定不会再来的了，而一会小李却是肯定会来的。
小李来了。她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说道：“累死了。”
“那好好歇会吧。”乐隆说道。
她拿起托盘里的一张餐巾纸，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端个盘子而已，怎么会累成这样？”乐隆问道。
“你不知道，有个客人喝多了，吐了一地。我去打扫，用拖把拖。”
“那客人也太不像话了，怎么会喝多成那样？要吐也得去外面或者厕所里吐啊。”
“他们几个在划拳，估计他老是输，所以喝得太多了。”
“哎，这活不好干啊。”乐隆感叹道。
“当然不好干。我没上过大学，挣钱太难了。”
“上过大学挣钱也一样难。比如我，在公司打工，挣钱也很难。”
“你？”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会吧。你是白领，我们没法比的。”
“现在公司挣钱难，老板都难，何况我们打工的。”
“也是啊。不过我们老板挣钱容易，对我们也还不错。”
“是啊，你看看生意这么红火。”
托盘里的薯条已经没有了，红酒还剩下不少。她举杯跟他碰了下杯，说道：“我还有一会，十一点半之前就要下班了。”
“这么早？现在正是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啊。”乐隆有些惊讶，想着酒吧一般会开得很晚的。
“我妈管得严，让我无论如何十二点之前必须到家。我们老板人很好的，总是让我先走。”
“那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外面也不是很安全啊。”
“我跟一个姐妹一起，每天都是这样，没什么不安全的。”
“走路？”
“骑自行车。”
“哦。那你把电话留给我，我下次要是一个人来，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给你，你帮我还预定这个座位。”
“好的啊。几个人来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我给你们预留其它的位子。我拨一下你的电话，你保存一下。我也保存一下你的电话到通讯录里。”她掏出他给她的名片，按照上面的号码拨号，听到他的手机响了后，立即挂断了。乐隆如获至宝似的将她的电话号码保存了起来。
“你是上海的？”她看到了名片上面的地址。
“是啊，我来杭州出差。”
“经常来？”
“是啊，经常来。”
“那你明天晚上还会来这里吗？”她的眼光一闪一闪的，期盼地看着他。
“明天？”他本来没打算的，但听她期盼地语气，又觉得不好直接说。“我还不能确定，没准明天就回上海去了，得看这边的事情完成的情况。”
“哦。那你有空就经常过来吧。”
“好的。”
“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就是认识了你呀。”乐隆故意说道。
“不是。你看了一晚上从大门口出出进进的人。”她像是感觉到他是在开玩笑，没有接他的话。
“进来的人都衣冠楚楚的，出去的人就都颠三倒四的了。”
“看到了很多美女吧？”
“有。”
“没有想去认识认识人家？”
“没有。”
“哈哈~”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觉得，他这一晚上除了跟她说话，还真没有其它收获。
她又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快到十一点半了。
“我要下班了。你还再呆会？”她问他。
“我也要走了，明天还有事。”
“哦。”
“我们一起走？”他问她。
“不不不，你是走大门，我们是走后面的员工通道，出去后是一条小巷子，跟这边的大马路是不通的。”
“那好吧。”
“走？”她起身。
“走！”他也起身，跟着她。
“有空再来啊！”
“好的，有空我一定来。”
“好！那再见了！”
“再见！”
他见她从人缝里穿过，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上午的培训结束后，乐隆跟着李主任在食堂吃完午饭，回到宾馆。培训的内容不多了，他估计下午不会结束得很晚。他犹豫着是不是呆一晚上明天再回上海去，要是今天回去，到了上海肯定会很晚了。再说，他犹豫着今天晚上是不是再去一次波波街酒吧。
他想着，要是今天回上海，下午去培训前就得退房了，他问过酒店前台，是可以延迟到下午两点前退房的。要是决定明天回上海，房间就不用退了。他正犹豫着，Kacey打来了电话。
“李工！李老师！李大师！” Kacey在电话里喊道。
乐隆知道，Kacey肯定是有什么事要求他，肯定是电脑方面的事。Kacey对电脑不是很懂，出了什么问题都要求别人。不仅是出了问题，有时候WORD排版、EXCEL制表都有不会做的时候。以前她都是找金经理，金经理也很乐意去帮她。可是金经理有时候也解决不了，或者有时候要接客户的电话，就叫乐隆过去。乐隆总是想办法帮她解决，哪怕在网上多搜搜解决办法。解决之后，Kacey总是称赞他，“还是工程师厉害！”后来，Kacey的电脑再出现什么问题，她就直接找他，而不是再去找金经理。每次找他，总是称呼他“李老师”，或者“李大师”。
“Kacey，是不是你的电脑又出什么毛病了？”
“公司上不了网了！”
“上不了网了？金经理呢？已经出国了？”
“是啊，金经理和华总今天上午走的，在路上还发回来一堆邮件，可是这会公司的网络不行了，我回不了他们的邮件，怎么办？急死人了，他们肯定以为他们刚走我就不好好干活了。你快点帮我想想办法。”
“我想想，在我桌上那台电脑，里面有一个代理服务器程序，你看看是不是还在运行。”
“代理服务器程序？我没有动过啊，网络是突然就不行了。”
“也许是它非法退出了。你去看看，重新运行一下。”
“叫什么名字的程序啊？”Kacey急切地问道。
“叫PROXY的程序，桌面上就有，你运行一下看看。”
“好的，稍等一下，我去试试。”
过了一会，电话里的声音说：“我试了，双击了没有反应。”
乐隆估计，程序虽然出了问题，但还在后台运行，所以没有反应。他没办法告诉她怎样先去删除这个程序进程，只好对她说：“你重新启动一下，看看行不行。”
“好的，我试试。你什么时候回来啊？”Kacey的声音显得很着急，似乎觉得重新启动肯定解决不了问题。
“本打算明天回去的，要是着急，我看今天晚上能不能赶回去。”
“你今天晚上就赶回来吧，求求你了。”电话里传来Kacey撒娇的声音。
“你重新启动好了，再双击桌面的程序试试。要不然，今天下午你就处理不了邮件了。”
“是啊，急死人了。你等等，快启动好了。”电话里有一段时间没有声音。“哎呀！还是不行，双击了没反应。”电话里传来Kacey失望的声音。
“看来是程序出了问题，得重新安装了。”乐隆说道，“我今天一定回去，明天一早就把程序重新安装一下。”
“好的好的，谢谢你，等着你！”
“嗯。你也不要着急，他们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你明天早晨发邮件也不耽误。”
“好的好的。”
乐隆打算，一会退完房，下午培训完，就不在所里吃晚饭了，跟李主任说一声急着回上海去。自己在外面吃点，顺便开张发票，把昨天晚上的花费开在里面。
这时，他收到李玲祺的短信，“晚上帮你预定老位子吗？”
他虽然已经确定了晚上要回上海，但还是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复她。
“不好意思，我晚上回上海，有急事。下次来了一定去，一定先和你联系好。”他最终这样回复她。
过了一会，短信来了。“骗人，不是说好的今天晚上吗？你这是放我的鸽子呀！”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复他。昨天并没有说好今天晚上一定过去，怎么是骗人呢？“放鸽子”？她怎么会这样说呢？我们之间又不是情人约会。难道她真的有什么别的想法？可是昨天并没有表现出来啊，连一点点的表现都没有。昨天，她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可是这句短信是多么的突兀啊！昨天的她和今天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可是，她这么一说，他又觉得，真的是自己爽了约、真的是自己对不起她似的。
“实在是对不起，临时有急事，下次一定。”他觉得不好反驳她说“并没有约定好”，只好顺着她，说是自己的错。
“敷衍。”她的短信这样回答。
他感觉得到，她是真的失望了，她肯定觉得，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不想让她失望，他是真的还希望有下一次。
“要不，我请你吃晚饭。吃完饭，我打车送你到酒吧门口，然后我去火车站。”他把这条信息发送给她，想着要是她真的答应了，就真的一起吃个饭，到时候正好开张发票。
“不，我不吃饭。你来酒吧坐会吧，然后去火车站。”
他想着，这样似乎也是可行的，可是，这样一来，我回到上海就会不知道多晚了。再说，匆匆忙忙过去花一笔钱？虽然不算多，但也太不值得了，自己并不是什么大款，还在为生计奔波着，老婆孩子还在华阳，他还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看来，这个女孩只是一门心思地想做成这笔小小的业务，并不考虑他的难处。这样的话，我又何必过分考虑别人的感受呢？别人高兴不高兴跟我又有多大的关系呢？他考虑再三，决定回一句比较实际的话，要是她不再回复，也就就此算了。
“实在抱歉，我一个打工的总是身不由己。”
很长时间没有收到她的短信。他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也好，也许是该结束了。我又不是喜欢她，也不可能喜欢她，她那么土，还那么胖。我是不是只是有些可怜她？也许吧。可是，我自己也是值得可怜的啊，一个人在上海打着工，睡着钢丝床，顾不上老婆孩子，我有资格可怜别人吗？这一切本不应该发生的，是因为抱着再次见到那个日本女孩的幻想，才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一切。虽然没有感情的因素，但毕竟，这也算是约会吧？这样的约会算不算是对家庭的背叛呢？
“那好吧，我们见个面。我住在文三西路和竞舟路口附近。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乐隆收到她的这条信息，虽然深感惊讶，却觉得没法再拒绝她。
“我六点之前肯定能到。”
“好！六点钟不见不散！”
下午培训完，他匆匆跟李主任告完别，出了研究所大门，打了个车，告诉司机去文三西路和竞舟路口。
他下了出租车，四处张望，发现了她。她也看到了他，在马路对面跟他打招呼。
他穿过马路，来到她身边。她显得有些羞涩，跟发短信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他看到附近的一家看上去比较高档的酒店，边指给她看，边对她说：“走，我们去那里吃饭。”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犹豫了一会，说道：“不去那里，太麻烦了。我们就在这边吃点生煎，要不吃碗面条也行。”
他立即说道：“那不行，我特意来请你吃饭，怎么能就吃这个呢？”
她笑着说道：“我在家都已经扒了几口饭，一点也不饿，再说，我要减肥呢。我一会就要回去，我跟我妈说出来买点东西，要是说出来会男人，我妈肯定死活都不会同意的。”
“啊？你妈管得这么严？”
“是啊，我妈说，外面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要被他们给骗了。”她讪笑着说道。
“那，我还得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呢。”
“你不一样。”她咧嘴笑着，“你能骗我什么。”
乐隆跟她并肩走着，往旁边的一家小面馆走去。她穿着一条泛白的牛仔裤，乐隆偷偷看了看她的身后，看到她宽大的臀部被牛仔裤紧紧地箍着。这么胖，不能穿宽大一点的裤子吗？要不然，穿裙子也好啊。他想着，这样绷得紧紧的，越发显得臀部肥大。
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和表情，说道：“我这么胖，其实没有男人喜欢我，也没有男人来骗我。”
“你要是减减肥，就是个大美人。”他说道。
“别安慰我了。再说减肥哪有那么容易。”
面馆虽然地方小，但环境还不错。她要了一碗鸡蛋面，他要了一碗榨菜肉丝面。
他们快速地吃完了面。她急着回去，对他说道：“我妈要是知道我撒谎，会很生气的。你下次来，就发个短信给我，我给你还订那个位子。”
“你是几点要去上班啊？不一起打个车过去？”
“不了。我回去跟我姐妹一起骑单车过去。”
“好，那你自己小心点。我在周围稍微转一会，买瓶水，就打车去火车站了。”他想去刚来的时候注意到的那个大酒店，看看能不能弄一张餐饮的发票，报账的时候就说请了几个参加培训的人员吃了顿饭。他完成了培训，金经理就可以收这个合同的尾款了，不会在乎一顿饭钱的。
“好，那就这样，拜拜！”她朝他挥了挥手。
“再见！”他也挥了挥手。他往另外一条街走去，假装找卖水的地方，故意不去看她。他想，这样，她就不会因为他注视着她的背影而显得不自在了。
他走进大酒店，顺利地开了张三百元的餐费发票，花了三十元。他心情愉快地走出大酒店，打了个车，往火车站去。
回到上海，他先洗了个澡。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感到少有的自在。他将金经理床上的被褥卷起来，把他自己的被褥铺上去，然后把金经理的被褥抱到钢丝床上。他想着，今天晚上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终于睡上硬板床了。
他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办公室。他先打开桌上的台式计算机，想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PROXY程序是系统启动时自动运行的，系统启动后，提示“调用PROXY程序错误”。他关掉错误信息，在桌面双击PROXY图标，结果正如Kacey在电话里说的，没有任何反应。他同时按键盘上的几个键，调出任务管理器，看到PROXY程序果然还残留在进程里。他将PROXY程序删除掉，重新回到桌面，双击PROXY图标，系统提示同样的错误。看来，PROXY程序被破坏了。他将程序卸载，重新安装。这一次，PROXY正常启动了！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线。上网正常了，收发邮件也正常了！
到了上班的时间，Kacey却没见过来。乐隆一边上着网，一边盼着她来。他听金经理说，他们这次要去美国的好几家公司拜访，寻找一些合作机会，尽可能再代理一两个美国的产品，他们还要到加拿大三河市去，跟厂家谈一些商务上的事情，可能还要去加拿大的其它地方，看看有没有其它机会，总之这次出去要半个月到二十天的时间。乐隆想，没有领导在，应该会过得很惬意，特别是，只有他和Kacey两个人在。
他生怕她今天不来了。后来他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她终于来了。乐隆暗自欣喜，却装着不在意。
“李大师！你终于回来了！赶紧看看公司的网络。”Kacey兴奋地对他说。
“已经好了。”乐隆轻描淡写地说道。
“已经好了？那太好了！是什么问题啊？”
“估计是程序被破坏了，我重新安装了一遍，就好了。”
“被破坏了？这台机器也没人动它呀！”
“这个说不上，机器里面的程序在运行，加上网络上的程序，说不定哪里就会出问题。”
“啊？那以后怎么办？你要是不在，我就没法安心上网了。”
“要不是这样，我教你怎么重新安装程序，这样要是出了问题你就可以自己解决了。”
“好啊！不过，你等我会，我喝口水，处理掉昨天没有处理的邮件，再来找你。”
“嗯，好的。”
可是过了很久，Kacey还是在那里静静地坐着，没有打算过来学习怎么重新安装程序。乐隆估计，她肯定早就把这个事给忘了，反正现在又没出现什么问题，再说，反正现在他在办公室，出了问题也会解决的。
有时候，他出去抽烟，从她旁边经过的时候总是想看看她在干什么。看来领导不在，她也乐得自在。她喜欢打一些小游戏，但主要还是在用QQ聊天，还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他抽完烟回来，也不着急问她重新安装软件的事，自己优哉游哉地上着网。
“李大师！”她忽然摘下耳机，扭过头，然后招招手，喊了他一声。
“怎么啦？”乐隆急忙起身走到她旁边。
“没声音了。”
乐隆接过耳机听了听。“出什么毛病了？我看看。”
“好。”
她站起来，给他让位子。他蹲下身子，看看是不是机器的哪个地方松动了。他发现，果然只是耳机的插头松了。他把插头插紧，起身的时候，瞥见了她的一双脚，青筋毕露地藏在黑色的高跟鞋里的一双脚，还有透明的丝袜里裹着的一双消瘦的、光滑的小腿。她不会是故意的吧？耳机的插头松了都不知道？他这样想着，慢慢地起身，怕碰着她。他想起杭州的小李，相比她，Kacey又过于瘦了。他戴上耳机，有声音了。
“好了。”他说道。
“好了？”Kacey问道。
“嗯。插头松了。”
“哦。谢谢你！我蹲不下去看。”
他估计她早预计到了是插头松了，只是蹲不下去，没法将插头插紧，才会找自己的。乐隆想着，还以为她是故意的呢，怎么可能，太可笑了。
“你不是想看看怎么重新安装程序吗？”他趁机说道。
“哦！我都忘了。那你现在教教我。”Kacey说道。
“好啊。”
他离开Kacey的位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Kacey跟在他后面。
“是这样，我把这个安装程序拖到桌面上来，你下次双击就可以安装了。”乐隆边说着，边把PROXY安装程序拖到桌面。
“就是这个程序？”Kacey弓着身子，头部凑近电脑的显示屏，用手指头指着他刚刚拖过来的PROXY图标。她的丝丝头发在他的脸上掠过。
“是的。”他说道。
“安装好后还需要什么设置吗？”她问道。
“不需要。不过，你需要先将这个残留的程序删除掉，要不然安装不了。”他边说着，边同时按键盘上的几个键，调出任务管理器。
“怎么操作的？要按好几个键？你再按一遍。”她的头部往下低，想看清楚他到底按的是哪几个键，一大绺头发垂在他的脸上。她也许是想尽力避免碰到他，所以身子往他这一侧歪斜。没想到，她没有支撑住，整个身子倒向他的肩头，并从他的肩头滑落，倒在他的怀中。
“啊！”她大叫了一声。
他不知所措，想扶住她，可又不敢碰她。他要是扶她起来，就只能先重重地把她抱住。
突然，她用胳膊肘重重地朝他的胸口猛击了一下，借力自己站了起来。
“哎哟！”他大喊了一声，用手捂住胸口，感觉胸口一阵闷疼。
她整理好衣着，满脸羞愧地对他说：“对不起！戳痛你了吧？”
“没事没事！”他朝她摆摆手，强忍着疼痛。
“我这么瘦，尽是骨头，肯定戳痛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现在好多了。”他感觉疼痛逐渐消失了。他回想着刚才的一幕，不禁笑了起来。
她见他没事了，也哈哈大笑起来。
“幸亏没有别人看见。”他说道。
“是啊，要是金经理和华总在，就该笑话死我们了。”她灿烂地笑着。
“他们会羡慕死。”他开玩笑说。
她怔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这样吧，”他觉得开玩笑有些过了，改口说道，“我把几个步骤写下来，发个邮件给你。”
“那太好了！谢谢你！”她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这只是个意外，这不能怪我，他想着。平时他跟女孩接触的时候，总是十分小心，尽量注意不要在身体上触碰到人家，以免人家怀疑他是在占她的便宜。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人家反感，才能获得人家的信任，甚至于，获得人家的喜爱，不是吗？他想想，在此之前他还从来没有在身体上接触过Kacey，哪怕是握手都没有过。他帮她检查电脑的时候，照理是很容易碰到她的，但是还都没有过。他跟杭州的小李，也是没有过任何身体的接触，没有握过手，也没有碰触过她，哪怕是在一起走路时也没有假装不小心去触碰她。可是，对那两个外国女孩，他的表现却完全不一样，他跟那个俄罗斯的女孩一起跳过舞，还牵着那个日本女孩的手，拽着她邀她一起去跳舞。他认为这也许是中国女孩跟外国女孩有很大的区别，外国女孩不在乎这些吧。可是，日本女孩跟中国女孩差不多，甚至，他记得从哪里看到过文章，日本女孩特别保守，比中国女孩更保守，那么，那一次惠子肯定会觉得他轻浮吧。
这些天乐隆一直想着那个日本女孩惠子，他满怀希望她能打他的电话。有时手机一响，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也许是惠子的电话。他想着，即使不打电话，也许至少会给他发个邮件吧。即使惠子不跟他联系，那个俄罗斯女孩应该会跟他联系的吧。有一次他乘公交车去上班，车窗外烟雨朦朦，他呆呆地看着车窗上流过的雨丝，回味着见到惠子时的情景，竟然坐过了好几站。
他有时闲着没事胡乱看些书，一次偶然看到《搜神记》里的一篇“天上玉女”，他感触良多。他想，古代的读书人，寂寞难耐的时候就会想一些这样的故事来聊以**，比如《聊斋志异》就很典型，你看那些狐啊妖啊，都变幻成心地善良的绝色女子，并且专爱书呆子。他觉得“天上玉女”比其它故事都更能满足读书人的心理，你看人家，貌如飞仙，带着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下凡来，并且不影响书生的凡世生活，随你娶妻生子都无所谓。后来书生把事情泄漏了，她却并不怪罪，只是苦于做不成夫妻了，遂怅然离去。但几年后又偶然相见了，于是重修旧好，并且定下每年的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九月九、初一和十五相会。他觉得，一年有这么多时间相会，每逢单月，有三天，双月，有两天，其它时间互不影响，真是再好不过了。有时他痴心妄想，要是那个日本女孩惠子能像“天上玉女”描写的那样，随时能够飘然而至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