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说的淡定从容，渔歌还是有些触目惊心。以往之所有经历也多见残酷狠烈，却没有这般捉襟见肘的感觉。
天灾肆虐，灾害横行。
渔歌开始从内心里佩服从这种环境中一代代流传的生灵们。
渔歌把视线内的内容都牢记于心，跟竹山边走边聊。
“平时也有危险么？”
“是的，我们平时说的都是大灾祸。那些日常就有的小事件自然有战斗序列下属的各小队去清理。”
竹山解释起来：“在这个镇子上，这条大街是为了战时准备的，闲杂人等是不允许停留的。”约莫过了三四个街口，渔歌就感觉眼前一亮。正对面是个巨大的牌楼，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敌寇莫入。
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本想着竹山会解释一下，竹山却很自然地过了门楼，指着不远处那几处建筑：“这里是战魂镇的核心。我们的传功堂，锻体堂，议事堂，包括英魂殿都在这里。不光是我们竹派，六大派的高层都在这里。除了几次比较厉害的灾害年，我们都没有离开过这里。”渔歌问了锻体堂，竹山引领着往左边走：“锻体堂分好几个层别，像我们竹派的锻体，除了第一次的在不到四岁又一次，其余都是在十岁，二十岁这样的整数岁。”
“为什么？”
竹山苦涩一笑：“因为除了四岁有次自身的小灾祸，每逢十岁，二十岁，三十岁以此类推，我们自身体内会出现一股无明火，越是厉害的战士被反噬的越厉害——”竹山站在了一处大房子前，推开那普普通通的大木门，他又继续低沉说道，“像婆婆说的六十岁的大劫，是其中的一个大劫难。而这个劫难从我们继承的祖辈记载中，无一人撑过去。”
“六大派的自身劫各有不同，但时间点是一样的。四岁劫是需要身体强度达到不动如山的境界。”
四岁时，大山里的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个时期，在那一年会时不时自身体内出现旋风，这股风能把骨重低于百斤的孩子从内而外卷成旋风，这股风一旦卷起，谁也停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孩童旋转成风变成碎肉。
渔歌停下了脚步，面色阴沉。隐隐一股怒气。
竹山站在一旁道：“我们已经习惯了，所以从小教育孩子要吃苦。到了该锻体的时候能尽量适应锻体的痛苦。如果能成功锻体，缺胳膊少腿是我们能接受的。总比到了四岁死了强。”
渔歌不再说话，示意竹山快一些。
等竹山跟不同的人说了不同的话后，终于拿着令牌在一个小的房间里掀开了一个阴森森的地下房间。
房间很大，足有足球场那么大。房间里间隔着铺着草席。每个草席上都有个光着身子的小孩。还有那满满的浓郁草药味。
“锻体，就是画派的手师要通过匠屋一派的特制器具在孩子的后背上撕开一个差不多三寸长左右的十字口子，然后巫派的符箓会通过玄派的手法镶嵌进孩子的大椎骨。把符箓镶嵌入骨是其中最痛苦的步骤。很多孩子的爆体都是因为这个阶段撑不过去那股痛苦。孩子必须清醒地撑过去，知晓符箓入骨的每层感受。如果这个过程一切顺利，他们需要在农夫派特制的土壤里龟息最短十天最长一个月的时间。”
“能醒来，就证明锻体第一层镶骨就算成功了。”
三岁多的孩子，三寸长的口子，清醒地感知符箓入骨的滋味。。。。。。
渔歌的声音再次哽咽：“六大派的孩子都需要这样么？”
“是的，起码四岁镶骨这个锻体层次是一样的。”竹山不敢直视渔歌。
渔歌收拾了下心情。他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孩子正在接受锻体。
虽然刚才听竹山讲起过，自己也是悲惨的轮回无数，当眼睁睁看着在这么简陋环境下用武器挑开三岁孩子柔软的后背，那光芒闪烁的符箓必须在大椎骨和撕开的血肉间铺开，让符箓里每条脉络都依附在骨头上。
渔歌发现也没有麻醉药，也没有相应的设备，虽然周围不断有人用草药来减缓鲜血的流逝。但是那三寸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又是那么简单能缝合的么？更何况是草药外敷？
“每次镶骨，平均每个孩子要流失差不多一斤半的血量。”
“所以锻体这个层次的折损率有一成这么高。”
渔歌有些怔怔看着那边刚刚手臂血脉因为剧痛和符箓入体的压力而经络爆裂的孩子。
孩子的小拇指没了。孩子却高兴地咯咯笑了。
他知道自己扛过去了这次锻体的大部分也是最难的部分，有很大可能能活到十岁了。
渔歌却更加难过。
因为这些在简陋条件下锻体的孩子没有一个因为疼痛哭喊出声，没有一个哀求害怕。不管失败与否，都是坚强忍耐。
因为渔歌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惨烈壮举需要在孩子身上出现？
他现在真的很想跟这个世界谈谈。
他想跟它说，他很生气。
他很愤怒，他感觉体内有数不完的力量在酝酿在觉醒。
一声叹息，悄然出现，无人知晓。
“南无阿弥陀佛。”
等俩人出了锻体堂，渔歌拒绝了去看其他地方的建议，对竹山说道：“我要见婆婆。立刻，马上。”
竹山大惊失色：“渔少爷，怎么了？”他有些担心自己的描述会不会不对？对他有了些错误影响？
渔歌摇摇头：“我知道目前自己能做的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竹山丑萌脸再现，硬挤出微笑：“是什么呢渔少爷。”
渔歌让自己调整了下心情，感叹着竹山捧哏技术的丧失，轻声说道：“我擅长的是单口——不，是教书，授课。”
竹山狐疑起来：“识文断字么？我们也很注重这一块，除了竹派，其他几派在十几岁都是必修课的。”
言下之意，有些不大理解渔歌的选择。对于箴言里的救世主。竹山连亵渎之心都不敢有，更别说宣之于口。
渔歌微笑道：“我的课：传道，授业，解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