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伴随着一群乌鸦惊叫着拍打翅膀的喧闹声,格雷从窃听装置中听到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接下来所有一切都归于平静,只有一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和刚才一样离开了房间,然后渐渐远去。
窃听器是迪安玛塔斯提供的,原本是想在走之后,以防万一留作进一步监视别墅里的情况使用。没想到却那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而且还是如此出人意料的事实。而更带给格雷冲击的是,维齐尼奥口中提到的那个名字,以及那个不久前还在耳边出现过的熟悉声音。
(“......”)
“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从对方的表情中,一眼就看出事态严重性的迪安玛塔斯,把格雷从独自发呆的状态下唤了回来。
“维齐尼奥死了。”
只是简单的说出了这个事实。
“你说什么?.......”
没有理会女性的惊讶,也没做更多解释的格雷,现在他最关心的,是索提斯口中所提的,不久以后就会引爆的炸弹。
“知道克莱奥内在城里的据点吗?”
“在巴勒莫郊区卡洛大道上,一座圆顶的高层建筑物,我记得好像是217号。”
“现在赶到那需要多久时间?”
“20分钟吧,”她很好奇对方问这些干什么,“难道那里也有危险吗?”
“是炸弹,”示意前排的司机把车停下来以后,格雷跳下了车,在车窗外最后对迪安玛塔斯说道,“你已经安全了,护卫工作到此结束,我会一个人想办法赶到那里。”
“一起去不是更快。”
“不行,”格雷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装置什么时候会爆炸,所以太危险了,总之要帮忙的话,就拜托联系一下海德拉奥特的埃德瓦尔多。把这个情况告诉他。”
“喂!”
还没等迪安玛塔斯问明白这样做的原因,格雷就已经跑开很远了。
————————
粗暴地拦下了路边一辆摩托车的格雷,以全速飙到了目的地附近,和迪安玛塔斯所说的一样,差不多用了20分钟左右。
因为是郊区,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再加上都是些比较低矮的房子,在这之中最高、而且还是与众不同的圆顶的建筑,应该十分醒目才对。
“217号,217号......”
在十字路口环视周围了一圈后,很快发现目标的他,因为红绿灯的关系,在路边抛下摩托车的格雷,直接跨过护栏,由人行道朝南边的目标建筑奔去。
距离是200米左右,而在不远处的对面,也有一个人,似乎是故意拉低帽檐遮住了面孔,朝他这边缓缓走过来。
对方一张一合的嘴巴,似乎在哼着什么调子——
“忘记了歌唱的金丝雀啊......”
离目标建筑还有150米。
“如果为它奉上,”
130米。
“象牙的小舟,白银的船桨。”
90米。
“在那柔和的白夜......”
60米。
“荡漾于微波粼粼的海面上,”
30米。
“那遗忘已久的歌声,”
就这样擦肩而过的瞬间,从对方口中轻轻哼起的旋律——
“便会再次响起吧.....”
那首歌谣,那个声音,给他带来的,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金丝雀......”)
刚刚转过头寻找那个声音的格雷,却被另一个前面的声音喊住了。
“格雷,这边!”
不知什么时候,老人和埃姆斯已经赶到了。在街对面出现的的搭档,看来凭借埃姆斯的敏锐嗅觉,已经找到了爆炸装置。
而就在这错愕的短短几秒钟后,格雷再回头寻找的那个人,已经消失在了男孩的视线当中。
(“........”)
(“现在还是先找到炸弹要紧.....”)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他,再次转身朝目的地大步奔去。
————————
和老人以及埃姆斯在门口汇合后,表面上看起来这座建筑就像普通的办公大楼一样,而现在,原本门口负责守卫工作的保安已经不见了踪影,作为正面入口的玻璃大门更是紧闭,从外面根本打不开。
“好像是从里面被锁住了。”
“先不要管这里了,”埃德瓦尔多指了指埃姆斯对着地下室狂吠的样子,“东西应该在那里面。”
地下一层是与普通建筑无异的停车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辆车子停在这里,紧跟在埃姆斯后面的两人,终于在一辆红色吉普车前面,莫苏莱宾犬停了下来。
“是在这里吗?”
“分头找。”
说完就从车的两头开始行动的格雷与埃德瓦尔多,伏下身子就像猎犬一样不放过吉普车附近地面的任何一个角落,而这样的努力很快就有了回报。
“找到了!”
发现装置的埃德瓦尔多,示意格雷到他这边来。
炸弹正好在车子底盘靠后面的正中间处,光在外围用手的话是完全够不到,所幸的是车身较高,格雷可以比较容易地钻进去。
“我来吧。”
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到车正中间的男孩,轻轻地抱起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从里面可以很明显地听到计时器跳动的声音。
装置有一定的分量,这给移动带来了一些困难,为了不触碰到其他东西,格雷只能放慢速度,力求保持袋中装置的稳定,在又移了一段路以后,到了老人能伸手接到的距离,于是他把袋子交给了对方,由埃德瓦尔多把装置谨慎地带出去。
花了近一分钟的时间,终于将东西拿到手的两人,因为是由黑色塑料袋包着,考虑到可能是光敏炸弹,即使地下停车场关灯以后本来就没什么亮度,两人还是特意选了一个比较暗的地方,然后将塑料袋慢慢打开。
(“......”)
(“......”)
看到装置的瞬间,两个人都傻眼了,但却各有各的原因,尤其是格雷,男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那一段原本已经快要忘却了的记忆,从他封尘的意识中,从脑海里的某个地方苏醒,然后一幕一幕闪过。
“怎么会这样......”
口中喃喃自语的他——
完全搞不懂这个情况的格雷,但不管有多抗拒,在事实面前,勉强重新集中精神的男孩,还是和往常一样开始着手准备处理这个爆炸装置。
而他还没完全蹲下来,就被一旁的老人拉住了。
“难道你还打算动手吗?”
他平静地指了指计时器,上面显示的剩余时间,仅仅只有1分57秒,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时间还在不停地流逝。
“我想试试看。”
“你这是找死......”见还是一副死脑筋的格雷,老人的态度鲜有地强硬了起来,“这种程度的装置,就算给我30分钟,我也不保证能搞定它.....难道哈罗德当初没教过你什么叫放弃吗?”
“......”
见格雷突然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老人硬生生地把他从地下室里拖了出来。就在他们逃出生天几秒钟后,炸弹就爆炸了。
——————————
几公里开外的高处,用望远镜见证了建筑物像积木般轰然倒塌的全过程,刚才和格雷擦肩而过的男人,不知为何反倒感觉异常失落。
“最后果然没有办法阻止......”
他也明白,就算是再高明的排爆专家,这点时间也不够用,但即使知道,在爆炸的前一刻,他也在等待着,男孩可以在自己眼前,让奇迹发生。
“这次让你特意赶来帮忙,真是辛苦了。”
男人的身后,是收工赶来与他汇合的索提斯与迪尔维亚。作为计划最后一环的成果,同对方一样,他们已经领略到了。
将帽檐压低的男人转过身,实际上并没有出多少力的他,仅仅是作为炸弹引爆前的一个监护者。
对于索提斯的客气,他摇了摇头,并将话题转到了其他方面——
“这次的炸弹,竟然是难得一见的原型,难道是因为今天是纪念日的关系吗?”
“只是偶然而已,”摆了摆手的索提斯,“说起来这次的谢礼......”
“不用了,”拒绝了对方好意的男人,“多亏你介绍的这份工作,我找到了好久不见的‘情敌’,倒是我想反过来答谢你。”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一个人离开了天台,留下索提斯和迪尔维亚两个人。
“他刚才好像说了情敌是吧?”
不仅是停留在表面的问题当中,也包含了她对索提斯对同伴评价的质疑。
就算听起来有些可笑,也要为自己辩护的索提斯,就像是为了回避迪尔维亚的视线一样,游离在天空中的眼神——
“应该是由恨而生......扭曲的爱吧......”
——————————
爆炸事件发生以后,老人将格雷送到了弗雷德里克的面包店。虽然多少察觉了在接触到装置后,男孩的异样,可并没有选择过问的埃德瓦尔多,在自认为完成任务后,就悄然离开了。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调整,无论身体还是精神,格雷都渐渐恢复了过来,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格雷和青叶就决定踏上回去的旅途。
“不和拉塞卡他们打个招呼就走吗.....”
把两人送到机场的弗雷德里克,与爱丽丝和莎菲娅一起来为他们送行。
格雷摇了摇头:“昨天晚上我已经通过邮件和他打过招呼了,现在的局势突然间变成这样,他一定忙得抽不开身,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昨天的爆炸事件不仅是巴勒莫,就连整个意大利都震惊了。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是维齐尼奥在郊区别墅被枪杀以及所在家族本部被炸毁,其内部的家族成员无一幸免的轰动消息。而拜此所赐,原本同样影响巨大的贝尔纳罗的死,反倒不那么夺人眼球了。
对于黑手党世界而言,这样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他们在关键时刻同时失去两位领袖级人物,因此导致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涉及内部新的秩序的建立与相应的权力分配,势必会在亚平宁半岛上如火如荼地展开。
但这些都已经和格雷没有关系了。
“那么,我们走了。”
“谢谢你们几天以来的招待,还有爱丽丝小姐的菜,真的非常好吃。”
向一家人低头道谢的青叶——
“一路保重,还要再来玩啊。”
“大哥哥,大姐姐,再见!”
朝着爱丽丝与莎菲娅笑着挥手道别后,两人走进了安检通道,正式踏上了前往阿富汗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