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的主治医生是一个中年美国人,名叫戴维.奈尔斯。在来阿富汗之前,他是美国斯庭诺顿医学院的神经外科专家。在一开始,他就是这么自我介绍的。
在对方的办公室落座后——
“今天叫我来,是青叶身体检查的结果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奈尔斯点了点头,可他还是首先试探着开口道,“青叶小姐的病.....”
“难道还有别的受伤的地方,还是说病情很严重吗?”
见医生一脸认真的样子,产生了不好预感的男孩,还没等对方讲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果然,”对于格雷的大惊小怪,奈尔斯笑了笑,“青叶小姐这次受的是外伤,如你所见完全没有问题,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那么你的意思是......”
搞不清楚他到底要讲什么的格雷,正当他迷惑不解的时候——
“你和青叶小姐,应该不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吧?”
奈尔斯血开门见山地点明到。
“.....”
看了格雷的表情,这个精明的美国医生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然后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下去的他,将一份检查报告放到了格雷面前。
“这是对青叶小姐进行全面身体检查后的结果,考虑了很久,我还是觉得把它告诉你比较好。”
奈尔斯说着让格雷把报告翻到第五页。
“我就简单说明一下好了,青叶小姐与我们常人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她眼睛里的光感受器。通常状况下,我们的眼睛是由‘视锥’和‘视杆’两类不同的感受器在起作用。在外界有光照的时候,这两类感受器是同时工作的,但在特别昏暗的情况下,被称为‘视锥’的这一类光感受器是不活动的。而这个‘视锥’感受器,就是大脑需要接收外界投射入眼睛的,各种光波长信息的‘屏幕’。只有‘视杆’感受器起作用,而‘视锥’感受器不工作的话,对外界各种波长的光源,‘视杆’传输给大脑的信息波长,是完全相同的。即没有‘视锥’感受器的话,大脑就不能确认出颜色——打个比方来说,就是在夜晚的公园里,你没办法看清花的颜色,在你眼中出现的,就只有一个单调的黑白世界。”
从奈尔斯的话中,试图猜出他想要表达什意斯的男孩,以半信半疑的口吻——
“难道说青叶是缺少那种‘视锥’感受器,所以......”
“情况倒不是这样,但却更加复杂。”
奈尔斯摇了摇头,他向格雷指明了检查表格中的各项数据:“虽然这两类感受器青叶小姐和我们一样都存在,并且数据正常,但令人惊讶的是,在有光检测中,他的‘视锥’感受器是几乎不活动,正是因为这个异常才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后在黑暗条件下,我又为她做了一次专门的眼内扫描,这次却发现他的‘视锥’感受器的活跃率,是我们正常人的3000倍以上,几乎超过了一个正常人白天‘视锥’感受器活跃率的120%以上......这种奇怪的病例,说实话我以前从没有接触到过。为此,我还特地在网上搜索了相关的已知病例报告,但同样是没有任何记录,所以治疗的话根本不知道从何着手......”
“也就是说,青叶和我们刚好相反,”稍微有些理解了的男孩,“在白天她看到的,是一个没有色彩的黑白世界,而到了晚上,在没有外界光源的情况下,她却能清楚地分辨出各种颜色.....”
“差不多就是这样,但有一点例外的是,她的蓝色视锥细胞,不论在有无外界光源的情况下,都非常活跃。”
“能再解释的详细些吗?”
“红、绿、蓝这三种三原色总知道吧。”
格雷点了点头。
“这其实也‘视锥’感受器的工作原理,在它内部,有红、绿、蓝三种视锥细胞,分别直接感受这三种颜色的波长,而其他颜色被眼睛感光后,通过分解成这三种基础色的各段波长信息和比例。也能再组合成特定的波长信息,然后传递给大脑。就像是调色盘一样,通过活用三种颜料间不同量的混合,就可以配出除了黑白以外的各种不同颜色。颜色的感受就是这样产生的。而青叶小姐在她白天几乎不活动的‘视锥’感受器中,只有其中一类蓝色视锥细胞还保持着与无光条件下一样的活跃水平。换句话说,她在白天看到的世界,除了黑和白以外,还是能辨别出蓝色的。”
“......”
听了奈尔斯比较完整的解释以后,格雷拿着那张检查报告陷入了沉默,对于这种在他看来完全算是匪夷所思的怪病,却出现在了作为同伴的女孩身上。当然,如果连医生本人都和他说束手无策的话,基本可以等同为是绝症的概念。
“现在检查的情况,”索尔斯在最后补充道,“只能说明这些问题,也可能还存在着其它临床病症的可能性,但这这儿却没有进一步进行检查的相关仪器,所以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尽头了。”
“那这个病会威胁到生命吗?”
这才是所有问题中最关键的。
“只能说是我个人认为,”这点奈尔斯也不能保证,“估计问题主要是出在大脑第二基本功能区中的一级区,造成的感觉障碍,又或者是脑右侧枕叶的病变。进一步的机理还没办法弄清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对生命是不会造成威胁的,仅仅是停留在神经组织工作异常的概念上。但还是需要进一步找出病因比较好,实际上我已经把这里的情况,联系了以前做这方面研究的同事,我想他们估计可以帮到青叶小姐,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动身去美国的格拉维茨脑医学中心,和他们见一次面。”
这个归根到底是女孩子的问题,格雷并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利,在对奈尔斯的好意表示感谢后——
“还是先得和青叶商量一下,如果她同意的话,我会再来联系您的。”
“那就这样吧,”奈尔斯点了点头,“我想她应该很清楚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但看你刚才的反应,她应该是什么都没告诉你,这里面的原因与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并不想深究,告诉你这些,也仅仅是出于我身为医生的义务。”
“真是谢谢你了,医生。”
再次感谢奈尔斯以后,格雷就起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病房,格雷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奈尔斯告诉他的话,和青叶说了一遍。起先女孩显得十分惊讶,但马上她就陷入了沉默。从始至终全部是格雷在讲,而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见女孩是这种态度,格雷心里也非常清楚,本来在旅途一开始就相互约定不干涉对方隐私,而现在他却由于意外,单方面的越过了这条线。
但自己也没办法把这种事一听了之,就算对方现在暂时不想说,起码他在这方面,在这段旅途结束之前,都有等她开口那天到来的耐心。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被冷处理到了一边,自从昨天开始,格雷和青叶就默默地再也没有提起过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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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在长久地沉默后,这次倒是青叶先开了口,好不容易找到了话题的女孩,“那些买气球的孩子们,还有那位老人,不是和我们一起被送进这里了,他们怎么样了?”
“有六个孩子伤势比较重,不过直到昨天下午,最后一位也脱离了危险,现在已经被转到了普通病房,老人只是受了点轻伤的样子,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这些消息都是格雷昨天从奈尔斯这里打听过来的。
“其实我也只是一点擦伤,竟然夸张到要住院,从这个角度来看,连我这种小病都能有资格住院,所以你说这里医院硬件条件相对不足,似乎没什么说服力吧.....”
青叶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对格雷挑衅道,而男孩当然也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
“这些都是由医生说了算,你也没资格用它来作为借口抱怨吧。”
“这里的医生怎么看起来都是清一色的外国人?”
“因为这是美国援建的医院,”格雷回答道,“有这样国际化的医疗队伍也并不奇怪。”
“又是美国,那要是被什么人盯上就麻烦了,说不定也会像以前那样把这儿给炸毁。”
“你放心好了,这是救死扶伤的神圣场所,对方就算再激进,也不会对这儿动手的,毕竟还有很多本地的百姓,在舆论和政治的双重压力下,他们不可能会采取行动。”
“是吗......”
男孩说着站了起来。
“反正你一个晚上没睡,就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好了。”
“你要走了吗?”
“最起码的工作总得完成,”在解释的同时,男孩对青叶许诺道,“过几个小时我就回来,到时候会再带两本有趣的书来看你的。”
“明白了,那我就暂时先睡会儿好。”了
同青叶打完招呼后,格雷就轻轻地关上了病房的门。
“接下来,也该去和左哈伊尔碰个面了.....”
心里这么决定好的男孩,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算是振奋了一下这几天萎靡的精神后就离开了医院,重新融入到了街上车水马龙的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