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玉死了。
死在腊月前的一场大雪中。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停歇的落下,落在倒在地上的谈玉的身上,天地间顷刻间被这场大雪染成了白色。谈玉眨了眨眼睛,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雪水融化,顺着她的眼角滑落,然后隐没在雪地中。
“就凭你这个从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也配同我争夺男人,你也不照照自己的模样。”
头顶上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咒骂声,谈玉只觉得那些话如同刀子般一下一下的剜着她的心,连腹中的绞痛都似乎感觉不到了。她竭力的想用手撑起身子,但奈何全身无力,谈玉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感到一股血腥味从喉咙中冲了出来,她被呛了一下猛的咳嗦了一声,竟一口血喷在雪地上,白色衬着红色,分外的刺眼。
谈鸾斜睨着谈玉,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她见谈玉吐了血,心知鸩酒起了作用,面上越发的得意:“妹妹,你就不想知道这鸩酒是谁让我给你的?”
谈玉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她听完这话,浑身一震,努力的转头看向谈鸾,眼前却始终是模糊一片。
“多么美的一张脸啊。”谈鸾低下身子,伸出如玉般的手指,轻轻地划过谈玉的脸颊,见谈玉一脸的惊惧,谈鸾突然变了脸,眼中满是恶毒与怨恨,她手指微微用力,修剪整齐的指甲划破了底下吹弹可破的肌肤:“就是你这张脸,你就是用这张狐媚子般的脸勾引了李郎,就如同你那不要脸的小娘勾引了父亲一般。”
谈玉用尽全身的力气,偏过头去,躲开了她的指甲。谈鸾也不恼,她直起身子,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微微一笑,水杏般的眸子中却满是恨意。
“鸣儿,还未结束吗?”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轻轻地落在谈鸾的身上。谈鸾转头,只见身旁站着个俊逸男子,一双桃花眼勾玉销魂,高挑秀雅的身材只着一拢黑衣。衣服是深黑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金丝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谈鸾脸颊发红,小鸟依人的偎进男子的怀中,刻意提高了音量的说道:“李郎莫急,李郎给的鸩酒虽是好的,但是发作仍需时间。”
谈玉已是七窍流血,早已听不清谈鸾在说些什么,她闭着眼隐隐约约的闻到一股冷冽的梅花香味,这香味似乎在催促着她,她努力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间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拥着自己的嫡姐。她早已知道自己的夫君与自己的嫡姐勾结,她由一开始的愤恨到伤心,如今却只剩下一片平静。
当初,李家凭着凤老太爷当年写的一纸婚书来求亲,求的是谈府嫡女谈鸾,谈鸾瞧不上当时一穷二白的李凤来,便让庶出的谈玉代为出嫁。可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日的穷书生李凤来一举成为新科状元,而久未出嫁的谈鸾却反了悔。
谈玉努力的看向那道熟悉的身影,她心中还是期许的,期许李凤来平日里的柔情蜜意并非是假象,期许这两年的夫妻生活并不是半点情分也没有,期许李凤来并非是那般绝情冷漠之人,但终究期许只是期许。
雪似乎更大了几分,谈玉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看向天空,眼前白茫茫一片,如梦似幻。“凤来。”谈玉嘴唇动了动,轻轻地唤出那人的名字,若有来生,她定不嫁与那人,若有来生,她定要让谈鸾付出应有的代价,若有来生......
这雪可真冷啊。谈玉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一片雪花刚好落在她的额角,她浑身一颤,下一刻便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