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云彩留连,银树飞花的奇地,它没有高山流水,甚至没有人烟,只有四处飘散的云彩跟银色树木,合着绯色的飞花飘扬,色彩斑斓的百鸟飞翔在一座矗立的圆形宫殿上端,宫殿白墙鎏金圣洁无暇又偌大美观,俨然一方天堂。
殿堂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清灵乐声,时而低沉浑厚,时而清新婉约,宛若风中铃铎,这是玄琴与箜篌合奏的乐章,无论人神飞禽听之皆觉舒心畅然,曲声悠扬引得四周荡漾着一道道无色波纹。
音符化现成透明的乐符上升、云消,每一声都促使那些各色各样的鸟儿异常欢喜。
领头飞翔的是一只全身青碧色的青鸾鸟,它是凤凰的一种,翎羽色彩就跟蔚蓝的天空一般美好。它身后随着各种鸟儿,橙色的织布鸟,白色的云鹤,黄色的百灵,红色的北朱雀……
它们都在圣洁的宫殿顶上鸣叫着,盘旋着,舞动着它们最灵巧的体态。那些绯红的飞花亦如雨纷扬落下,也使得周遭散播馥郁花香,此乃天花飞现,百鸟争鸣之象。
殿堂内圣气清萦,洁白的宫墙,彩色的花鸟浮雕柱台,天顶上图案像极了敦煌的飞天壁画,美轮美奂,贵雅洁净。
只是这里无端流露出一种寂冷,不沾染一丝尘埃。
一身姿欣长,轻装绶带,半束乌发的男子,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终于停止拨琴的动作,乐声随之而终。
“百鸟朝凤曲。”男子抬首,声音低沉清伶且富磁性,一如他的容颜,清俊无双,肤似凝玉,入鬓的眉峰对应着一双狭长深邃却色彩极淡的琥珀眸,眸中仿佛蕴了清光万辉,薄唇亦淡若樱华。五官轮廓极致分明,宛经雕琢,不用多说什么已自带一派沉稳长者之态。
“是,能与我合奏的如此天衣无缝恐怕天下间就只有你了,宗正。不愧为极道六境的宗师,而你手中此琴也不愧是数百年前助你师尊败下北神宗的广露幽月。”说话的是一位坐于大殿高台上的男子,与他不同的是,这位男子拥有一头柔顺如瀑的白发和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如海洋一般纯粹,年纪看起来约摸二十多岁,他手中怀抱一架造型优美的凤首箜篌。
他的五官不似普通人,鼻梁很高,皮肤白皙,唇红齿白,身躯既有男性的伟岸,面容又极富女子的美丽,是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美。一身雪白的衣服肩头有着红色的艳丽鸟羽,袖口、领子与下摆皆绣有金纹。气度雍容高贵。
他便是整个善恶彼端·如意天瀑之主——伽罗圣痕·雪凰尊。众人也称他为天隐朝风。
乃这个大陆中的隐族,不问世事,醉心乐曲。
天隐朝风一双异样的碧眸看着下方的人跟对方的琴,神色间颇有三分赞赏。天下间能入他眼的人不多。能和他并称为两境乐宗的人也只有曲寂非蓝了。他是修真派别中极道六境的宗主,号“雅琴宗正”,手上的古琴名“广露幽月”,除了弹奏美妙曲子,更是一把代表杀伐的武器。
“时间已至,我得回去了。”曲寂非蓝淡淡道,随后拂袖起身,收起了古琴负于背上。
“好不容易到我如意天瀑做客,不多待几日么?”天隐朝风问。
“不了,再过几日就是师尊祭日。更是每一甲子极道六境招收门生的时间,此番赴会,百鸟朝凤曲已成,我当回到极道处理些宗派事务。另外亦需参悟琴谱清心狱明曲。”
“倒是我待在这里的时间久了,竟忘了这些事,那琴谱确实事关重大。只是参悟其中奥秘,我能力亦不能助你。真是惭愧。”
“朝风何需愧疚,许是机缘未到。”
“也是,万事讲究一个缘字,如此,我且送你到殿外。”天隐朝风手抱箜篌起身欲相送。
语必,两人离开殿堂,一只浑身翎羽宛若蓝空的青鸾神鸟忽然飞至曲寂非蓝眼前,鸣叫一声,谦恭曲腿。那细细的右腿根处有着一只小金片。像是被作了记号,上面镂刻着奇特的符号。
曲寂非蓝微讶。
“哈!这青鸾估计是看上宗正了。”天隐朝风打趣道。
“……”曲寂非蓝被好友打趣,一时语结。
由于天隐朝风跟对方是至交好好友,两人相处多年,他知其不擅长开玩笑,性情淡漠,沉稳。与对方开玩笑,非但不好笑,可能还会玩火自焚,所以不再打趣对方,看着曲身的青鸾鸟,笑笑道:“青鸾乃凤凰的一族。深具灵性,能听懂人语。想必是听闻宗正琴曲,受到感召,认你为主了,此番想是希望追随你顺便带它一道回极道六境。难得灵鸟遇到认可的主人,宗正且带回去吧。”
“原是如此。不过朝风豢养的灵鸟如此珍稀,跟我回去,恐不适合。”曲寂非蓝道。
“你我好友,青鸾既认了你。路途遥远就让它载你回去吧。我也好节俭点甘露鲜花。”天隐朝风道。
“多谢。”曲寂非蓝道谢。
天隐朝风一笑,只手一挥,那小金锁便自动褪去了。
“宗正,可别忘记下一甲子的约定。”
“朝风相邀,我自赴会,告辞。”曲寂非蓝略点头,随后乘在青鸾背上,神鸟欢喜鸣叫一声随即张开巨大羽翼乘风而去。
一路上瑞鸟乘云,羽翼浮动,曲寂非蓝立于青鸾背上,身姿说不出的飘逸绝尘,半束的乌黑长发随风舞动时便遮去了身后玄琴,周身清气薄云萦萦,仿佛连清风都为之让道。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终于能看到一方奇丽峰峦,这里终年被清云环绕,四面飞阁流丹。远观还可见一道银色瀑布飞流直下,终究汇聚在峰峦之下的蜿蜒河道里,静与动相辅相成,景色颇为秀绝壮观,一切恍若仙境一般。
“六境千波一曲寂,碧浪滔滔总非蓝,朝来往生相会期,曲宗圣心不留册。”曲寂非蓝承神鸟行于云间,吟下一段空灵幽远的诗词,他清冷幽远之声响彻云霄,青鸾鸟缓飞而至,最后不负众望在一处早已立满很多青衣修士的白玉辅就的广场稳稳降落。
这里便是极道六境,不知不觉已成为极富胜誉的修真门派六百年了。
最开始这里什么都没有,传闻是一位修为十分高深的人士,生生移了座山过来!
这位修为高深的人便是极道六境的开派祖师疏方玄,对于先代宗主有着各种传言,有说是为了躲避故人,有说是为了造福后生晚辈,因为年份久远也无从考究了。总之在六百多年前击退为恶一方的北神宗后,便建造了如今的极道六境,光是那样的能耐就足够令人震惊了,因此成了无数修士倾心向往之地。
只有曲寂非蓝与宗派两位长老知道,极道六境下方乃是镇压十方恶灵之地——罪恶深渊。
所镇恶灵皆是各种原因不入轮回者,只能以山峰填补,再以无上秘法压制,为何恶灵不散,缘由始终无法查明。
不过压制始终只是一时的,这就令人担忧了,恶灵出来那可不得了,是要害人的,且听说恶灵出来那一天,就有大魔王降世,世界就会时序颠倒,阴阳逆反,整个空间陷入乱象,乃至毁灭。
幸好疏方玄在离世前发现一节水晶骨,上面刻有奇特字符,让他颇感奇怪,抄录下来后,竟是一曲琴谱,貌似与那大魔王有关,奈何直到他逝去后,数百年来亦无人可弹奏。只可见其谱,弹奏不甚者会被卷入异境,反导致心魔业障重重化现,反噬己身。就连身为一派之长的曲寂非蓝都只会弹奏一两段而已……
所以每一甲子招收门生,也是希望有一位奇人可以完整弹奏。不过机缘这个词亦不是轻易降落在谁人身上的。
一切不可说,不可说啊。
曲寂非蓝在众修士的等候下,轻盈步上白玉广场,只见他白衣飘然,乌发如瀑,随轻风飞扬,束发的碧玉镶金发冠闪耀着点点耀眼的光芒,额间一道银色仙痕更使得男子姿态如仙如圣,清逸卓绝,颇有不识人间烟火之态。身后青鸾鸟鸣叫一声便飞走了。
那些身着青衣绣金,广袖束冠的男子修士们见来者纷纷迎上前来,人数少说也得上百人,除开为首两个稍微年长的男人。所有人无不笑逐颜开,排成队列,齐齐下跪!
“恭迎师尊归来!”颔首拱手间,异口同声地朗声道。
“起来吧。”曲寂非蓝的声音沉而有力,虽几分威严,却又毫不刻板。说话间他一手轻抬,广袖飘飘。
那些人笑意盈面,听了话立马起身。
“宗正!你终于回来了,居然还得了只青鸾。”其中一位年长的青衣长者说道,只看面容约摸四十来岁。言语间亦有几分欢喜。
“是好友好意相送。”曲寂非蓝答。
“再不回来,六境府邸要被挤垮了。”另一位年长的青袍男人说道,神色语气俱是淡淡,不见太多波澜。一看样子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师兄何出此言?”听闻此话曲寂非蓝不免问道。
“……且回去再说。”青袍修者说。
曲寂非蓝虽有疑惑,却没有再问了,款步走过人群。
“师尊!你受邀去如意天瀑这段时间,大家可想你了。无不左盼右盼,思念师尊,特别是小胖,这段时间都瘦好几斤。”其中一个青衣修士跟在曲寂非蓝身旁,笑着说道,眼中尽是爱戴,仰慕之情。
一旁小胖听了,附和地傻呵呵的直点头。
“修习不长进,嘴皮子功夫倒是越发见长了。”一旁的青袍道者听了眉头一皱,言语间带着长辈对晚辈的训斥声调。
青年弟子很会察言观色,立马住了嘴。
“青颂师兄,学员们开开玩笑罢了。别这么严肃嘛。”另一年长的笑笑为门下弟子解围,多有护短的意味。
青袍修者摇摇头,道:“非言师弟,你就是爱惯着他们。子不学,不成器啊。”
青年修士毕竟年轻,谁温和就喜欢谁,所以靠近了非言长老。
曲寂非蓝对此仿佛见怪不怪,不置可否。
一行人穿过白玉广场,向着琉璃结瓦,碧玉为柱、反宇飞檐的殿宇走去。
等到一行人来到一处书着“六境讲堂”四个鎏金篆体大字的殿宇门口时,曲寂非蓝一向波澜不惊的眸色中但露几分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