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锋利大刀插在木桌上后,一男人的腿也踩在少年坐着的长凳子上,少年满脸惊恐的回头刚好看清了男人长相,那是一张恶狠狠的刀疤脸,刀疤从额头直到下巴处,那感觉像是生生将人脸部分成了两半一样,而且来人气势汹汹。
少年见此喉结微动,直咽了咽唾沫。
“二当家的,您怎么来啦……”少年立作一副献媚样,笑的极为灿烂。心头却万分虚火。
“不仅二当家的来了,我们也来了。”少年身后十来个男人,为首的是一个布衣男人也说话了,来者不善这成语在出现的几人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你们也来了啊!呵呵,要不……要不,去小弟家里喝喝茶?”少年转头,笑的已有些不自然,估计前面把嘴巴笑僵了,额边一滴汗悄然划落。
“一段时间不见,小子倒是长的好看了些。”其中一个腰插弯刀的魁梧男人摸摸下巴说道。神色间有些猥琐之意。
“你可不要因为他有几分姿色忘记我们来的目的。他偷拿了盟会那么多金银,又把大当家最宠爱的**给放跑了!我们追踪了这臭小子这么久,今天得用命抵债!”带头的魁梧汉子冷哼一声,面露狠色。
“二当家的,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少年最后面对着魁梧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眼神却左右四顾,似乎想寻找退路,或者说一线生机。
茶栈里的人看到这一幕早就跑得跑,躲得躲了,哪敢还敢留在这种地方,除非不想要命了。
他燕升无荣只是可怜那个年仅十岁,无父无母的小俘虏,那个小俘虏跟他很像,他也是无父无母,被天地盟会虏了去,受尽虐待。逼不得已,为了存活,帮天地盟会做了很多坏事。
他可能一时心善,或者是同情那个小奴隶,所以鬼事神差地放了那个小孩,之后他明白,自己坏了盟会的规矩。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偷了金叶,趁着众人醉酒,月黑风高的时候溜走了。
他知道天地盟会不是什么慈善家,更不会放过他,所以东躲西藏了好几个月,没有回家乡,本想着这一次回来终于摆脱天地盟会了。可以穿好的,吃好的,再像普通老百姓那样盖个房子,取个小媳妇儿,安居乐业。没想到天地盟会的
人终究在不夜村找到了他。
果然死劫难逃了!
“哪能让这小子死的这般容易,得先出出气。不然我们追踪他受的苦可白受了!”
燕升无荣听了心下叫苦连天,这下逃都没地儿逃了。
而那人说完便毫不客气地一记重拳打在了燕升无荣的脸上!
拳头很硬,力道很重。
燕升无荣当场就被打倒在地,嘴角流血,狼狈不堪。
“小子,天地盟会的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怪只怪你坏了规矩。”魁梧汉子上前抓起他的衣领,直接把身形几分瘦弱的燕升无荣给提了起来,如同提起一个小鸡。
“二当家的……再……再给我次机会吧。”由于对方出手重,燕升无荣一边脸都被打的肿了,火辣辣的疼,嘴上不住央求道。
“机会?哈哈哈。”那人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哄然大笑后,一把将燕升无荣抛出了客栈!
客栈的窗户被撞碎了!燕升无荣整个人重重摔在客栈之外的青石路上!
路上行人吓了一跳,开始还有担忧神色,一看对方是燕升无荣立马嫌恶地躲了开来。
最后那些人也出了客栈,看着躺在石板路上的燕升无荣,见他半天爬不起来,显然摔的够呛,那十来人都哈哈大笑,笑他的狼狈,笑他的无能。
为首的刀疤男人又一把抓起他,狠狠道:“臭小子,你是天地盟会的奴隶,吃的是天地盟会的粮,入天地盟会起,你就该晓得背叛的下场……没有人敢背弃盟会,你胆子忒大,偷了金叶,竟然还放跑了老大的**,所以你怪不得我,如今离开盟会,就要用命换!”话甫落,汉子眼睛微眯,面色阴狠,笑得残狠无比,随后一把尖刀捅进了少年的心口!
燕升无荣闷哼一声,墨玉般眸子登时瞪大,瞳孔猛地收缩。
魁梧的汉子直接抽出刀,退了开来。
顿时燕升无荣的心口嘴角都开始血流涓涓,仿佛空气都被一股铁锈般的腥味充斥着,他全身力气被抽干了一般,躺在地上,由于刀贯穿了他的胸口,地面上也染上了血。
几人见到眼前这幕才算是心满意足。最后踢了一脚蜷缩在地的燕升无荣,才冷笑着地扬长而去。
那血染透了衣裳,燕升无荣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的从身体里消逝。
街头躲起来的百姓终于敢出来了。看着眼前垂死的少年,却没有人上前救他。
“活该!帮天地盟会干了那么多昧良心的坏事!从今世界少了个你这种败类,简直是老天开眼。呸!臭地痞流氓!死了活该!”说完还吐了口唾沫在燕升无荣的身上。
“就是!瘟神!”
“对!我们镇子里出了你这么个败类简直是不幸。何止不幸,简直倒霉。死了才好,省的祸害别人。恶人有恶报,别管他了,我们走吧!天黑了镇子上会有怪物。”另一人道。
那些人纷纷骂完,也都走了。
再也没有人管这个垂死的燕升无荣。
然而燕升无荣却笑了,嘴角溢出了点点腥甜的血沫。
他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胸口,手都被温热的血染红了。
“我难道真的要英年早逝了吗?”他低喃道。声音几分虚弱。
他燕升无荣从小无父无母,住在镇子里的山上,不巧遇到天地盟会的人,为保自己小命,不得已听命于为非作歹的天地盟会。天地盟会是专门抢劫钱财、抢女人也抢男人的匪徒,但他也算不得大奸大恶的人。他除了偷鸡摸狗耍耍无赖还真想不出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真要他想,他可能太饿,硬把从村镇强征来的鸡鸭牛羊在上供天地盟会途中宰了一两只自己吃了。当然,他也杀过生,烤过蛇肉,打过山鸡。巧了,就是没杀过人。要杀人必须也要打的过别人,关键他是废柴混混。打不过的。
而天地盟会宗旨,入了宗会,到死才能脱离。是的,就是这么霸道且无理。有理可寻,就不是无恶不作的民间一霸天地盟会了。他之前负责搜罗乡镇值钱的各种东西上交盟会。反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弄好东西上交。不然不光他保不住命,连整个村镇都会遭殃。
镇上的乡民厌恶他是自然,一致认为跟天地盟会勾结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也懒的解释,所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从跟了天地盟会,他就注定洗不白,从来没有给人留下过什么好印象。可能他是这种人,喝水都会塞牙,走平路都会摔跟头。
还好,还好,他死之前总算穿了一次体面的衣服,吃了一次饱饭。就是好可惜他还没取媳妇。不对,他还没摸过姑娘的手。王二麻子今年十七岁,他爹妈都帮他取了一门亲了。
不禁感慨,有爹妈就是好。此刻他突然感觉很冷,身体温度不由自主地剥离身体,连看东西都觉得很累,这就是人之将死的感觉吧……
“哈,我这么帅,还不想死阿。”燕升无荣轻笑出声,气息却不稳,很是虚弱。
“但真的好……好冷。哈……都说……都说红颜薄命,现在……恐怕要改成男颜……薄命了。”他视线开始模糊不清了,觉得连睁眼都累,生命开始不受掌控般的抽离……可能他是一个混的最差混混了。
这时客栈那个黑衣男人立在了他眼前。
燕升无荣也看不清,只是下意识伸手抓住那人的裤腿。
“救……救我……”语气微弱地几不可闻,说完意识便陷入迷蒙。
黑衣人只是冷看脚边垂死挣扎的人,黑纱斗笠下的神色不可捉摸。
突然,他蹲下,似乎是观赏一种有趣的事物般,抬起了燕升无荣的脸。
怎么说呢,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
“你运气真好。”黑衣男人道,声音很轻,充满磁性,不知是不是在微雨中,语气也没什么温度。
燕升无荣感觉自己走到了天堂,应该是天堂,四周白芒芒的一片,他这种痞子居然没入地狱!也真是待他不薄了。这样也好,最好能让他看看自己父母的样子,那就更好了。
然后,他还真就看到了自己父母!
他变的好小,只有五六岁,一男一女就从两边拉着他的小手,笑意盈盈,女子很漂亮,青衣罗带,眉目如画,青年男子也是体态修长,俊逸非凡。一家人立在一处高山上其乐融融看着初升的温煦朝阳。朝阳的光辉灿烂温和,照亮他小小脸颊。他正开心的笑着。他父母也转头朝他微笑。流浪多年他终于看到了他的父母!眼睛里顿生泪花。
奈何画风突变!身边的人影双双消失,他急了,想要找寻父母,于是在灰蒙蒙的世界走阿走。
最后他望见的是一片凄惨战场!血流漂杆,枯骨万里!庞大的黑龙在天上咆哮盘旋,吞吐赤焰!大地顿成一片焦土!
地面上猛禽狂奔,咬死了很多人,那些人奔跑着,惨叫着,最后又被赤焰化成飞灰!
场面很乱,很乱。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血。黄沙,白骨,鲜血!不同的色彩,交织成一种诡异凄美的景象,最终如同开在荒原成片成片的曼珠沙华。
他的父母手执森罗骨刺长弓在与人战斗,最后一位轻装绶带、飘逸绝尘的白衣男子携琴而降,乌发如瀑,丝丝缕缕随风轻扬,一拨指间,凛厉的银色光华一波波荡漾开来,威力气劲却是瞬间催山裂地!
所有人也跟着被埋入巨大的地缝中!那些人里有他的父亲!
最后他母亲,被那个青年男子亮出琴中青锋!飞身而至,一剑灌入胸膛!血液遍撒,最后回顾了他一眼,眼中万般不舍,但化悲怆一笑,最后身影但化点点星光消散天地!
“母亲!!!”他悲恸大吼,仿佛那一剑一琴是刺在自己心口一样!疼痛的那样真实。
白衣男子似乎望向了他,容颜是那般绝世又那般冷情,肤若凝玉,五官宛若精雕细琢而成,轮廓极致分明,而那双清冽漠然的双眼竟使他浑身禁不住颤抖。
男子漠然的双眸,枯骨遍布血色地狱一般的战场,父母的惨死,这一刻所有全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接着眼前混沌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