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除了早饭时候连成玉会讲解自己储存在脑袋里的药草解剖知识,晚饭时候回来再给晨风答疑解难。白天晨风根本看不到连成玉的身影,有时候中午饭都不回来吃。
此外,连成玉还果断将晨风禁足了,不准外出,一步都不行。对此,晨风根本不知道连成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坦然接受。只好每天在院子里不断解剖连成玉每晚带回来的猴子尸体和药草。
清晨,晨风照例打着裂天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急不缓。直到晨光熹微,才收拳而立,调整呼吸后又开始朝着东方按照连成玉教授的不知名法决呼吸吐纳。
破天荒地,今天从打裂天拳开始,直到晨风呼吸吐纳完毕,连成玉都一直默默站在身边。晨风只当是这老头失眠,或者提前饿醒了,来催自己做早饭的。
“不错,有老夫昔年风采!”看晨风结束了晨练,连成玉才嬉皮笑脸地走到晨风跟前。晨风看着连成玉,下意识觉得这老头又有新的幺蛾子针对自己了。
“准备好救人了吗?”连成玉仍是笑眯眯地问道。
“啊?现在吗?”晨风有些惊慌。连成玉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也没人强迫你啊,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不愿意就算了,全看你的。”连成玉试探性地问道。
“没,没不愿意,只是,只是没想到这么早。”晨风迟疑道。
“救人哪还能分时候不成?”连成玉也被晨风弄懵了,也不知道这小子脑子里都想的啥。
“明天早上这个时候,正式救人。好不?”连成玉说。
“好。”晨风答应下来,然后便失魂落魄地走向厨房。
早饭后,连成玉又不见了,晨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瘫坐在地,目光呆滞。
“最后一天了么?没机会出去看看了。学这么多真的就只是打发时间吗?要早知道有这一天,不管我愿不愿意学,估计连叔都不会教吧。哎,其实不能怪连叔,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对吧?”晨风看着小黑狗,有气无力地说道。
似乎是世界末日来临一般,晨风这一天是七年多时间以来,过得最为颓唐的一天。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懒懒地躺在院子里,像个活死人一般,不时对着小黑狗说上一两句奇怪的话。
连成玉晚上回来的时候,晨风没有做晚饭,而是在卧室里睡着了。连成玉以为是晨风太累,所以也就没叫醒,也独自去休息了。
半夜时候,晨风突然从梦中惊醒,皎洁月光照在窗前的地上,以为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少年看着满地银白,竟有些痴了。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撩拨千绪静无声。”莫名地,晨风吟了一首诗,诗是从连成玉给的书里看到的当时觉得对仗工整,便顺带记了下来。
此时此景,配这首诗,小小的人儿,便愈发沉默、哀愁了。
晨风醒来后再也没了睡意,独自坐在床上,将七年来在茅草的点点滴滴从头回忆了一遍,有走出茅草屋的欣喜、有独居囚笼般的压抑,有湖边索然的孤独、有茅草屋里不离不弃的温馨。
穿衣、洗漱,打拳、吐纳。然后旭日丹珠耀太空。
连成玉走到晨风跟前,神色凝重。看了一眼晨风方才缓缓说道“早饭不用吃了,小黑今天就不陪咱俩去了。”
连成玉佝偻着背走在林间,晨风静静地跟在身后。晨光熹微,万物向阳,林间空气湿润。
来到大湖边,晨风惊讶地发现,几天没来,湖中央的光柱居然变成七色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与往日的彩虹无异。
更让晨风惊讶的是湖边此刻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或者说是一个建筑?九根一人合抱般粗的漆黑木桩钉在地上,围成一个圆,木桩中间好像是一座石台,也会黑不溜秋的,看着有点压抑。木桩与石台之间相距约有三米,用不知名的丝线连接着,丝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晨风看过不少书,隐约猜出这应该是一座法阵,但看见连成玉神色肃穆,也就没开口问。
连成玉视线飘忽,在法阵、光柱和晨风之间接连游走了几遍,方才郑重问晨风“风儿,当真愿意用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好人?”
感受着连成玉的严肃,想到自己将失去的,晨风有点委屈,有点想哭。可想起连成玉说这个人可造福亿万生灵,便毅然地点点头。
连成玉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色的玉佩,递给晨风。“别的事你不用管了,待会坐到那座石台上,手握玉佩,用心练习九遍我交给你的吐纳法决。”
晨风点点头,接过玉佩,只见其上雕龙画凤,一面龙盘九曲一面凤凰浴火,好一副龙凤呈祥的画面。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练功九次后,立即收心凝神,不可心有旁骛。”待到晨风坐在石台上时,连成玉说道。
晨风点点头,安静地看着连成玉在周边来来回回检查法阵。
确认法阵完好后,连成玉便站在了法阵和湖心光柱之间,晨风看不见连成玉的脸,只好有些紧张的等待着。
“开始!”忽然,连成玉沉声道。
晨风看了一眼周边,又深深看了一眼连成玉方才紧紧地闭上了双眼,闭眼的时候,喃喃一声“再见了,连叔。”
随着晨风运转吐纳功法,周边九跟黑色木柱微微震动,光芒闪烁。星星点点的光点顺着金色丝线,渐渐涌向石台。
朝阳升空,万丈霞光。连成玉飞身而起,围着湖中的光柱飞旋盘绕。最后在虚空中盘腿而坐,双手不断结印,拍打在光柱中。魁梧大汉出现在法阵外围,站在晨风背后,神色紧张。对此一切,晨风一无所知。
随着晨风每运转一遍吐纳法决,法阵外围九根木桩便亮起一根。运转八次后,九根木桩围成的法阵已光彩夺目,不可直视,已经看不清阵中的晨风的身影。
魁梧大汉在璀璨的光芒中咬牙坚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九根木桩和九条丝线,全身出现细密的血珠而不自知。
石台上,运转八次法决后,晨风感觉身体空灵,没有疼痛、没有疲倦,只是感觉全身空空如也,仿佛透明了一般。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晨风不知那是魁梧大汉身上的血珠飞溅,误以为自己血已经流干了,于是闭着眼苦涩道“要死了吗?”
九转,晨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完成了九次吐纳法决运转。就在此时,大汉闪身而退,出了法阵范围,对着仍盘坐在天空中的连成玉举起一臂。
九根木桩全部被点亮,轰然爆鸣,原本漆黑的木桩,逐渐成为了透明色,最终消失不见,化作九道光束沿着丝线汇聚石台,最终钻进晨风手中的玉佩中。
与此同时,空中的连成玉打完最后一个法决,双手拍在了湖中心的光柱上然后立即闪身而退,与法阵外的大汉并肩而立。
“看造化了!”连成玉淡淡道。大汉仍是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湖中心的光柱忽然间光芒四射,光柱逐渐缩短,七色愈发明亮。晨风手中的玉佩也在此时自行飞离,飞向湖中心的光柱。只是此时细看,玉佩中龙盘九曲的一面基本被磨平,而凤凰浴火的一面则更加栩栩如生。
晨风感觉好累,听不见、动不了、说不出,似陷入了永恒的黑夜中一般。
玉佩飞入光柱的一瞬,湖中心的光柱瞬间缩短为一米来长,与此同时,沉寂在湖底的水晶棺破水而出,静静悬浮在湖心一米高的光柱上空。棺中的小女孩仍是双眼紧闭,神色似有痛楚。
某一时刻,已经缩短为一米的光柱忽又缩小成婴儿拳头大小,那枚玉佩被静静地包裹在中间。光球静止片刻便开始在湖面上疯狂旋转。绕湖九周后,融入严丝合缝的水晶棺中没了动静。
天籁俱寂,只有大汉沉重的呼吸声微微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