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天天这么嘴上斗,不烦啊,还是痛快地打一架,打完了吃早饭!”一个仪容端庄的女子从远处走来,手里提着一篮子青菜。看她步步生莲的模样,让人一下子竟然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羽不由觉得很有趣。
师父说了,死亡之地的四个老前辈,个个辈份惊人,年纪也极大。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年轻的女子?
和她同来的高大老者扛了一把锄头,看样子是刚种好菜,锄上还有点湿泥。虽然是老农民装扮,但举手投足之间,却隐隐有大宗师之风度,任谁也不敢对他稍有轻慢之心。
中年女子竟然笑得如少女一般灿烂,坐在石头墩上看着两老头刀来剑往。羽看了一会,只觉得招数和功力实在谈不上高明,最多也就是江湖中普通的五段而已。
“你看不起他们的武功?”中年女子向他招手,指了指身边的石头墩子。
羽走过去坐下,然后他听到那女子笑道:“你们两个老不死的,露点真本事,这小子看不下去了!”
两个老头好象有点无奈,分开了很长一段距离,然后突然之间天空中刀剑四起!
老头们手中的刀剑随手在空中划出,就是刀光剑影直扑对方,这是什么法术?漫天的刀光剑影,简直是真的一样,绿洲顿时被砍得沟壑四起,糟糕得一塌糊涂。
“你好好看他们的手中的刀剑,其实那已经不是刀剑了,是他们的笔。他们在写神符,你看得懂吗?”女子温和地说道:“试试看能不能领悟什么?”
“神符师!”羽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出来。他做梦都想不到师父让他来见的四个人里,竟然有两个神符师!
秦川大陆地位最高的并不是帝王,也不是六位现存的武道大宗师,而是三位硕果仅存的神符师。神符师出指成符,杀人于无形,千军万马也不能挡。
羽点点头,默然出指。他的手指自然而然地在空中随着那俩老头的刀剑比划着,竟然隐隐有落笔生风之意。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然开始一手指出如剑,一手指出似刀,开始还有些艰难生涩,但渐渐地就圆润起来。
正在交战的两人大惊失色,哪还有心思战斗?他们活了一大把年纪,从没见过谁只要随便一看就能修习他们的符文!虽然只是形似而意不在,却已经足以让人惊艳无比。
“孙仲春,你跟我争了一辈子,出娘肚子的先后你跟我争,江湖地位你跟我争,江小翠你还跟我争……现在我全都让你,但这个少年你不能再争了。否则我和你拼命!”高瘦老头恶狠狠地瞪眼。
老胖子眼珠子一转,立刻板起脸:“我做哥哥的啥时和你孙达春争过什么?江小翠她一直和你情投意合,我自然要成兄弟之美!呵呵,但我现在也看上这小子了,他注定是我此生的关门弟子!”
兄弟两人争吵不休,但中年女子脸上却浮现出忧色,她转头问道:“明爷,你看那丫头说得有没有错?”
扛着锄头的老者点点头:“那丫头号称北毒,其实医道也高明得很,不可能看错自己的弟子。体内六脉堵塞,修炼不出真气……这又如何是好?”言下之意大为苦恼。
正在争斗的两人立即停了下来,然后尴尬地溜之大吉。符师画符并不需要强横的真气,但完全修炼不成真气那也不可能成为符师。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天赋啊……
羽面上毫无表情,起身向两人行礼,然后对手扶着锄头的老者说道:“奉家师之命前来向四位前辈问好,并有书信传达。”说完把书信送了过去。
老者展信一看,笑道:“你师父这么多年从没教过你剑法,就是为了让你跟我学。但你的真气无法凝聚,练我的剑法只会徒有其表,效果也许还不如你自己的必杀技,你确定还要学吗?”
“学。”羽摘下了笠帽,再次很郑重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你现在不能凝聚真气,也未必就永远如此。人都有自己的际遇,当年的我,也不被人看好,不一样走到了现在?”老者微微叹道。
“是。”羽好象并没有把自己不能修炼真气的事放在心上。
看着两人静立在烈日中的身影,中年女子不禁摇头,心想明爷是不是太拼了?都快练了一个多时辰了,人都快晒成肉干了!
羽才刚开始学,学的就是心剑。
“有人说剑术的最高境界是心中无剑,简直就是扯蛋。心中无剑,哪里还有对剑的赤诚?剑者不只是要心中有剑,还要手中有剑。心手合一,心剑即手剑,心动剑动,意至剑至,这才是王道。”老者意味索然:“曾经有一个剑手,自称心中无剑,结果三招就败在我剑下。你有没有听懂什么?”
羽沉默了很久才答:“剑者要有对剑的赤诚,要心中有剑。”
老者出剑,慢悠悠数十招之后收剑问道:“你记住了几招?”
羽摇摇头:“只记得一小半。”
剑光再起,与当初大是不同。老者又笑问:“你这次总记得多一些了吧?”
“只记住三招。”羽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好,你比你师父说的还要聪慧。再认真想,最好是一招都记不住!”老者说了一句,然后走回石屋。
教学方式有点奇怪。做学生的越学忘记得越快,不打不骂也就算了,还要夸奖几句,这种当老师的不是普通的牛啊。
羽脸上极为难得地露出了笑意,然后再次静立在阳光下沉默思考。
三个人都在等刚传了剑术的老者。他们其实不懂剑法,但是他们确定明爷是世界上剑法最高的人。
如果他都不能教导的人,那就是没救了。
“他在剑道上的悟性比我还要好。”明爷喝了一杯烈酒,老怀大畅。
孙仲春叹道:“无论是符道还是剑道,他的天赋都是绝佳。可是没有真气,他不可能在任何方面成功。看来我们的人选还要继续找!”
孙达春向来与哥哥唱反调,大笑道:“我给他下几剂猛药,包他六脉大开,真气自然就能修炼了。我现在研究药方去,你们慢慢聊吧。”
“你那医术不把他医死就万幸了。还六脉大开,做梦是吧?”两兄弟又开始干架。
“今晚的约战带上他。我们让他看看这世界上真正的剑术和神符。”高大的剑者站起来说道:“至于你们三位,请辛苦一下,现在就把符道的心得整理好,这事江小翠你负责。”
中年女子点点头,起身去提了一壶水走出屋去。
孙仲春想表示反对,但自知明爷说出的话,就肯定改变不了,还不如不说。可是他又不甘心,只得又缠着弟弟赶紧学医,现炒再卖,最好是弄个能开六脉的神药出来。
少年已经在烈日下暴晒了很久,但奇怪的是他脸上一滴汗也没有。
“真和你娘一个样啊,她也不出汗,全热在心里。”江小翠把水壶里的水直接倒在他头上。
怪事发生了:少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水全吸收了进去,片刻之后他全身都看不出有半点被水淋过的痕迹。
就在这时,绿洲外传来老陈头的呼唤声。两个老头箭一般地冲了出去,看来三年一次的补给对他们实在太宝贵了。过了好一会商队才走进院子里,陈安之牵着骆驼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烈日下的黑衣少年。
“羽公子,你怎么在这里?”陈安之急忙跑过去,从行囊里掏出了一只小巧的酒壶塞在对方手中。
羽冷冷地睁开眼睛,酒壶送回给他:“你去喂雪狐喝点酒,别来吵我。”
雪狐正趴在一株小树的树荫里,但还是热得直喘气。陈安之刚打开壶塞,雪狐就抢过了过去,自己举瓶喝了起来。
“狐仙?”陈安之远远地离雪狐坐下,非常诚挚地问道。
雪狐不屑理他,只是美美地喝了一口酒。
真是一只优雅的狐仙!陈安之更加虔诚了:“狐仙您能不能帮我算一卦,看我什么时候能娶上漂亮老婆?”
雪狐一口酒喷了他一脸。
商队只休整了一个时辰,在离开前他们主动承担了院子里的整理工作。被两位神符师隔空大战弄残的草地,很快被修整一新,而老不死的兄弟两个正拉着老陈头一起喝酒,喝得满面红光醉意可掬。
队伍终于要出发了。陈安之问他老爹:“你说我要不要等羽公子醒来才走?”
“他将是大荒之王,而你,只是陈家一个七段武道的护队头目。身份决定了各自的道路不同,走吧!”老陈头按了按自己的胸前,好不容易陪两个老酒鬼喝酒换来的神符还在,不由满心欢喜。
日落时分,羽终于醒了,他来到了石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