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荷回头看去,门口站着的女子一袭黑衣,头发高高扎起,面容冷峻,狭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半夏。“半夏,你还是改不了嘴。”
“可是姑娘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叫夏瑶,姑娘也习惯了。”半夏被她一说有点委屈。“可是姑娘知道真相后伤了头后只记得自己是蒲荷,你就不要再提起夏瑶这个名字了。”
“南星,你又没有整天服侍在姑娘跟前,你怎知她失忆了?”南星下巴轻挑,指向失神的蒲荷,“你看她看自己的样子,那样陌生疏离。”
蒲荷听到两人的谈话,再根据自己破碎的记忆,隐约猜到自己以前的身份。虽是夏家的小姐,但本身并不是夏家的,很可能是被夏家收养的孤儿。而她之前很可能发觉了自己的身世,但不知什么原因失忆了。
“你叫南星?”蒲荷试探性地问道,她有点怕这个人。南星点点头,看到蒲荷小心翼翼的样子,神情微微缓和,又开口补充道:“姑娘别听半夏瞎说。你就是蒲荷。我也是你的侍女。这溪云阁是你从小居住的地方,但并不在夏府。姑娘,你头部受伤,这些天还是好生静养,记忆失去了,倒也无妨。”
南星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是一个侍女的基本素养吗?蒲荷内心吐槽着。半夏好像能读懂她心中的想法,解释道:“夏……不,蒲姑娘别介意,南星她就是这样。姑娘若有什么问题大可以问我。”
蒲荷点点头,问出了她从醒来就一直想问的问题:“这是哪里?外面的情况是怎样?”
“蒲姑娘,你住的地方叫溪云阁,而你是昭国人。这片土地上还有其他的国家,齐国,东清国,北徐和南戎。”
“半夏,那我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伤到头?”
蒲荷原以为半夏会一五一十地讲出来,没想到她等了半天半夏也没有开口。
半夏眼神闪烁,面露难色,只好说道,“姑娘,南星说得对,有些东西,忘记了也好。”看来问半夏是问不出什么了,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对我不好的事情,否则半夏和南星不会对我守口如瓶,蒲荷这么想着。
“我好像记得有一个人……我叫他齐哥哥……”半夏听到后脸色大变,急忙捂住了蒲荷的嘴。“姑娘,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了,他不是你能奢想的人。”半夏这么一说,蒲荷更加好奇了,可是又不能问。
还有那个她昏迷前见到的男子,他又是谁?还有那枚戒指,十分诡谲。蒲荷抬起右手将戒指展示给半夏看,“那半夏,你见过这个戒指吗?”半夏摇摇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蒲荷又拉着半夏问了许多问题才大致了解清楚这里的情况。她身处的昭国此时虽然偏安一隅,但东清国与齐国的矛盾日益激化,昭国与齐国交好,到时若东清国和齐国开战,战火难免会殃及昭国。
昭国朝堂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她记忆中身为夏瑶时所见满门抄斩的场景正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据半夏所说,夏瑞霖是区区谏官,夏家被无辜殃及,只不过是权臣斗争的替死鬼。
夏瑶其实本就不是夏夫人亲生的,她出生时被父母遗弃扔在街角,夏夫人心善将她养在了身边,一直当亲女儿对待。但夏瑶却在几天前发现了有关自己身世的线索,半夏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蒲荷猜测可能与这戒指有关。
蒲荷理了理思绪,却越理越烦躁。夏瑶的经历差不多都了解了,可是戒指的事还是没有弄清楚,而且她还是拔不下来戒指。还有,她还有一部分与夏瑶截然不同的记忆,是身为现代的蒲荷的。蒲荷当然不知道那是现代,所以她也无从问起。
不过夏瑶这个人跟现代的蒲荷还很像,半夏和南星从小陪伴她长大,夏瑶从来不把她们当作奴仆使唤,而是真心以姐妹相待,唤她为姑娘,也不必自称奴婢。
溪云阁其实是一间首饰铺,夏瑶在铺子后院居住。这铺子是夏瑶自己求来的,及笄之后就要求搬出夏府住到溪云阁以方便打理铺子,至今快三年了。也正因夏瑶搬出了夏府,当时执行也十分草率,没有继续追捕逃脱的夏家人,她才能在半个月前的夏府惨案中侥幸逃脱。
蒲荷戴上帷帽独自一人上街,半夏想跟去却被蒲荷阻止了。西观城是昭国都城,城内大小街道纵横交错,即使不是节日街道上也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溪云阁因占地较多,所以不在主干道上,在位于东南角的宁康坊中,离夏府不到半个时辰的脚程。
蒲荷游走在西观城中,感慨这盛世繁华,可她又想起半夏的话,风平浪静之下是暗潮汹涌,这不过是粉饰出来的太平罢了,不由得有点失落。
蒲荷本就低头走着,再加上帷帽遮住了视线,她和一个男人撞了满怀。那人闷哼一声,一把推开她往前走去。
“对,对不起啊!”蒲荷冲他大喊,但她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这是怎么了,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出门还会撞到人……
那人停下脚步没有回话,听到她的道歉反而怔愣了一下,他感觉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男人刚想开口,却眼前一黑径直倒在了蒲荷身上。
“诶,公子,你……”蒲荷手足无措地勉强扶起他,可惜男人身体太重,蒲荷昏睡多天力气也没恢复,没支撑一会又倒在了蒲荷身上。蒲荷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烧成猴屁股了,幸亏帷帽遮着。
蒲荷又使了使劲,让男人坐在地上,她透过帷帽看见他的白衣凌乱不堪,脸上满是血污,腰间已经渗出血来,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她看着他的脸,那些记忆又翻涌起来。
……
“烦请姑娘将这戒指交与我。”
……
“我没想到你这么蠢……”
……是他!蒲荷的头剧痛起来。
蒲荷捂着快要炸裂的头,那些在现代发生的事情一点点汇聚拼凑起来,让蒲荷猛然意识到自己貌似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她的到来,与眼前这个男人有关。
“公子!公子!”蒲荷拍拍他的肩,他还是昏迷着。她总不能见死不救,而且这个人还跟她的记忆有关,不管他是好是坏,他一定不能死,至少……不能是现在。
正在蒲荷蹲着男人身边手足无措之时,一抹黑色的裙角出现了蒲荷视野中。
“姑娘,我来帮你。”那声音清冷听着毫无温度,但蒲荷认得这个声音。
“南星!怎么是你?”
“见姑娘一个人出来了,不放心。”南星还是冷着一张脸,说着却把男人扶了起来将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谢谢你啊南星!你人真好!”蒲荷感动至极。
“……姑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南星显然也是不适应,她不喜与人交谈,只与半夏和夏瑶亲近。夏瑶再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虽是收养的,但生长在深宅大院里,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姑娘伤了头之后……好像变活泼了…”
是的,我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蒲荷在心里默默地回答着。可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夏瑶,或者说是那个与自己同名的小姐蒲荷,又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