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轮回,苗小花想起了第一次生死搏杀。“前排的大部分人都会死,是不是?”苗小花问身旁的一位老兵。这位老兵已经老得似乎马上就要进棺材,脸上的皱纹犹如荒原里的沟壑,他转过头仔细地打量苗小花,嘴唇的白色胡须抖动起来:“孩子,上了战场,要忘掉自己,忘记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记住一件事——挥刀!记住,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挥刀,杀死对方!”
苗小花微微点头,同来的另外七名金律楼兵丁并未分在一处,而是被打散分配到各个突进队,眼前面色有些和善的老兵成为苗小花聊天的对象。这时,他看着另一支小分队开始结成战阵,就在浅草和碎石铺成的空地上,因为脑子慌乱,他努力让自己不断回忆在步兵学院的学习内容——关于战场上的一切。战阵的前列是右手提阔背刀左手提盾牌的士兵,一顶简陋的钢头盔和冷硬的胸甲,苗小花和他们的装扮一样,随后就是长枪手和投掷手,而两侧是弓弩手。
另一边,数十名军人骑着高头大马,披戴全套盔甲,他们的胸前和手中的兵刃发出暗红色的光。“这群人有个统一的称号——蓝衣骑士。”老兵微微笑着说,眼睛里有嘲讽的味道。
苗小花默默看着,没注意到老兵眼里的嘲讽,显然是被这群蓝衣骑士不可一世的风采吸引住了。“他们是不是很厉害?”苗小花忍不住问道。
“唔……这个问题,呵呵,小伙子,厉害不厉害是相对的,他们比起那群靠两条腿来回冲锋的人确实厉害很多,再过一段时间,你也不会差。”老兵突然眯起眼睛,盯着苗小花,仿佛在看一个将要脱掉自己衣裳的小媳妇。
苗小花一怔。
“小伙子是从哪个地方来的?是莫里斯、特勤团、还是金律楼?”
“呃,金律楼,雁归城。”
老兵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是真正的战场!”苗小花看着眼前军马攒动,肃杀弥漫,耳边仿佛已经听到敌军集结的号声,心里的慌乱又多了几分。这不是莫里斯步兵学院的演习,不是挥动木制军匕的训练,也不是教官留有余力的调教,是真正你死我活的搏杀,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想到这些,苗小花的心脏开始怦怦直跳。
“我才训练了不到三个月!”一个皮肤黝黑的大约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在叫嚷着,带着哭腔:“连那根手腕粗的长枪都握不住,我……我就要死了。”
苍老、满脸皱纹像树皮的老兵温和的用手掌按住他的肩头,“孩子,跟着我,你不会有事的。”
“您……确定?”皮肤黝黑的少年显然不相信眼前这个老得随时都会去见上帝的人。
老兵露出他那被烟和浓茶弄得黑黄黑黄的牙齿笑道:“一会儿跟紧点。”
皮肤黝黑的少年摇摇头,随步跟上,心里想着,大不了两人死在一处,去见上帝的时候也好有个伴儿。
“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字?”老兵转过身,头上稀稀松松的白发飞舞,手中的阔背刀闪着寒光,让苗小花在一刹那间有些失神。
“苗小花。”他答道,然后和皮肤黝黑的少年一左一右走在老兵身旁。
一波一波的士兵在他们的周围结成方阵,苗小花三人站在一个小方队的最前面,手中已多了一个盾牌。
“集结之前,你们去嘘嘘了没?”老兵突然低声问苗小花和黑皮肤少年。
“啊?没有。”两个人显然有些不明所以。
“快尿,就在这里尿!特别是你,小黑碳。”老兵喝道。
“在这里?”苗小花左右望望,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虽然都是男人,掏出那话儿撒尿却是生平第一次。
“现在不尿,等会儿到了战场上一定会尿裤子,你一尿裤子,就会分神,一分神,必死无疑。”老兵冷冷道。
于是,两人再不犹豫,苗小花瞥了瞥周围的人,发现他们两眼直视前方,身体站得笔直,背着盾牌,手中阔背刀立于右侧,没有人觉得此举有何不妥。
部队行进中,苗小花知道了他们的名字,苍老得随时都要死去的老兵叫敖尤,黑皮肤少年叫博尔敦。
地皮开始震动,前方发出的“踏踏”声如山响,和着兵甲碰撞的声音。“作好战斗准备!”一名骑士高喊。
苗小花所在队伍的蓝衣骑士喝了一声:“坚守战阵!”然后他翻身下马,一路飞奔穿过一簇丛林和另一名蓝衣骑士会合。苗小花身后的数十排战列不断扩大,两侧的弓弩手张弓待发。
后面一名高大的军官手拿巨型长剑,声若洪钟:“准备战斗,我要让丽新国的杂种们血流成河!”
“把盾牌背在背上,准备跑步前进。”老兵敖尤说道。
“嗯?不是要接阵推进,保持队形吗?不用盾牌挡箭?”这是苗小花和博尔敦两个人的疑问。
敖尤叹了口气:“想活命的就照我的话做,是,你们说的不错,但这里的情况不一样,那些训练有素的将士都到另一边同丽新国的虎贲军团作战去了,等一会儿,大部分的士兵会自顾自地胡乱冲锋,我们眼前的这些蓝衣骑士并不高明……跑!”他说完,微微有些佝偻的躯体陡然变得迅猛,当先蹿出去。
苗小花和博尔敦别无选择,紧随其后。整支军队开始徐徐前进,高喊着口号,大地砰砰作响。
不出老兵敖尤所料,整齐的阵形没有保持多久,就有人开始鼓噪,队伍中有人发一声喊,是那个身材高大,手拿巨剑的军官,他大声的呵斥,但阵形还是很快解体。
敌军的弓箭手好像更多,第一波箭矢飞上天空,遮天蔽日,画着弧线,黑压压地拍下来,昊国士兵们纷纷举盾,动作慢的立刻变成刺猬,也有很多箭头射穿了盾牌,队伍中惨叫连连。
博尔顿手忙脚乱的正要将盾牌从背上取下,却被敖尤抓住手臂说道:“别担心,那些箭只会往最密集的地方扎,跟着我!”
几个处于阵前的其他小队也收起盾牌,显然是有经验的人在指挥,但队伍中间大部分的人还是举着笨重的盾牌别扭的奔跑,很快,第二波箭矢到达,人群中立刻又是一片惨叫。昊国的弓弩手也开始了反击,苗小花看着天空你来我往、密密麻麻的箭矢,心里嘀咕,“这特么的就是真正的战场?”
“别愣神了,敌人冲过来了。”老兵敖尤身形一顿,手中的阔刀挥出一片雪光,跟着就洒出一片血雾,一名敌军的脑袋已飞上半空。眼前一队队人马彼此交错,冲锋,刀和枪的撞击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