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苗小花起得特别早,对蹇寒梅两口子大献殷勤,又是揉肩又是捶背,揉面团的动静搞得山响,要多勤快有多勤快。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怜悯,苗小花死皮赖脸的要肩负起熬药送药的重任。
蹇寒梅被磨得没了脾气,叮嘱道:“她有伤,还是女孩子,要有礼貌,男子汉要有风度。”
药碗递到榻前,她艰难地起身,抬眼一瞧发现是苗小花,有些错愕,但他脸颊带着掌印,双眼肿成一条缝和眼睛上的那两道眉毛搭配起实在让她有点忍不住想笑。
苗小花重重哼一声:“好男不和女斗,我决定原谅你了。”
她接过药碗,一口喝了,既然能用林仙草配药压制自己的内伤,汤药自然能让人放心。
药喝下,倦意袭来,她撇一眼苗小花,眼里带着谢意。
苗小花见她缓缓躺下,身段娇弱,气色极差,半点没有当日揍他的悍样,心里不自觉生出一股子同情,呵呵笑道:“以后本少爷会按时熬药送药,不必感谢。”
他已经知道眼前的女子武功高绝,出于对传说中的女侠的景仰,他悄然退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站在楼道口的蹇寒梅松口气。
苗小花歪歪嘴道:“娘,你还真不放心我啊。”
蹇寒梅竖个大拇指。
接连几天,苗小花早中晚三餐必按时回来,蹇寒梅两口子大为诧异,平日里这小子跑得没影,不是和狐朋狗友扯酒皮,就是到临街欺负小朋友,亦或和方元鬼鬼祟祟,能回来一定是口袋里没钱,这会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于是蹇寒梅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楼上那姑娘了,娘劝你一句,别找难受。”
苗小花哈哈笑道:“她就算愿意跟我我还不乐意呢,那跟老鼠爱上猫有什么区别,呃不对,那母老虎谁敢弄来做老婆?”
苗大红大有同感,频频点头,然后被蹇寒梅的横眉盯蔫儿了。
“那你这是……”蹇寒梅问。
苗小花一本正经的道:“您不是把事儿交给我了嘛,我认真对待有问题?”
蹇寒梅哼一声,再次强调:“对人家客气点,多个朋友总是好的,别动歪心思,不然我把你爪子砍掉。”
苗小花连连点头,端着药罐走进里屋。
“老婆,你就不担心她伤好后找我们麻烦?”苗大红说道。
“我不像你,我总认为这个世界上好人比坏人多,知恩图报的多,忘恩负义的少。”
“但愿你是对的。”苗大红无奈的道,“那块腰牌代表着什么你知道。”
“金律楼提刀人呗。”蹇寒梅轻声道。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是谁?”苗大红几乎咬到她耳朵说。
“你别神经兮兮的,给我镇定点,她又不是神仙,我俩在这里快20年了,她才多大点岁数。”蹇寒梅瞪眼道。
“如此年轻貌美,能做提刀人,你掂量掂量吧。”苗大红道。
“要不然一刀杀了!”蹇寒梅道。
苗大红眼睛一跳,吃惊的望着老婆,发现是她的捉弄后,悻悻然道:“还有小花儿,长大啦,有些事瞒不住咯。”
蹇寒梅呆了呆,思绪轰然回到二十年前,那时候她的年龄比楼上那位还小,天姿超然一心报国,受上官指派来到他乡,一路护送的当然还有身旁的苗大红。
两人假扮成夫妻到了蓝昊城,己方情报低估了对手的强大和算计,任务难度远超他们的想象,两人费劲周折潜伏下来,耐心等待时机,不曾想这一等就是遥遥无期。又过几年,二人几经风浪,情愫暗生,假戏真做了。也就在那时候,一个小生命闯入两人的生活,苗大红原本打算置之不理,开玩笑,两人的任务还没完成,危机四伏中再弄个累赘无疑自寻死路。但蹇寒梅或许是出于女人的母性使然,硬要将婴儿带回家扶养,苗大红拗不过她只得作罢。
婴儿黑眼珠转来转去,粉嘟嘟的脸让蹇寒梅亲个不停,“我们不是要变得普通以掩人耳目吗?他就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这个婴儿自然便是苗小花。
苗大红眼睛一亮,不得不承认妻子有远见。
既然两人要当普通人,孩子也自然要当普通人,当时正值洗尘楼(现在叫金律楼)举全楼之力帮助宇文时休,它的出现,无疑给各国谍网造成前所未有的压力。
正元元年,苗小花六岁,宇文时休连连收复失地,丽新、迪椤两国灰头土脸,一家三口搬至雁归郡。惶惶间,二人反复讨论,决定不传授孩子武功,二人武功自成一派,孩子一学迟早露馅儿。
苗大红错估了人的天性,久而久之,他和苗小花之间的感情丝毫不亚于亲生父子,加上此子从小顽劣,真不知是谁的种,各种坏主意信手拈来,上窜下跳惹事生非,于是,内功口诀变成顺口溜渗进日常的揉面团中,街头的王八拳暗合搏击至理。
这一切,苗小花都不知情,所以才有疑问。
“能说吗?”苗大红的发问将蹇寒梅从回忆中唤醒。
“唉,这孩子心性还不稳,当然不能说!”蹇寒梅道,如果可以,她想隐瞒一辈子。
“我就奇怪了,小花儿练习你的内功口诀也有十年了吧,怎会如此稀松,被人打得像猪头?”蹇寒梅皱着眉头问男人。
“你知道他念的什么吗?”苗大红冷冷地道。
“嗯?”
“小妹子乖乖,手拿过来……”
蹇寒梅差点晕过去,大怒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苗大红这会没被老婆的怒火镇住,反问道:“你觉得他是那块料?”
蹇寒梅胸膛尚在起伏,悻悻地道:“也对,今天收拾了,明天继续。唉哦……”她手抚额头,教子如此,只能认命。
“他其实很孝顺,心底也不错,做个幸福的普通人不好么?”苗大红淡淡地道。
蹇寒梅心情很不好,转身拿起锅铲,锅里翻江倒海。
楼上,苗小花乖乖地,双手垂于裤缝,弓着腰,张着嘴看病人慢慢将药喝下,然后恭敬地接过药碗。
“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病人经过几天的调养,稍有气色,不过语气有些冷。
“您真是……真是慧眼如炬。”苗小花呵呵笑道。
病人依然冷眉冷眼,心道小混蛋这几天大献殷勤,规规矩矩有礼有节,难道是受了责骂痛改前非了?当然不是,以她的心思玲珑,知他必有所求。
“说吧,想干什么?”
“呃……看在我一片赤诚的份上,您能不能教我个三招两式,听老爹说你很厉害。”苗小花腆着脸,终于将憋了几天的话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