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箬笠的气息异常微弱,苗小花可以肯定她的伤比几年前在雁归城的那次还要重,他用双手将她抱在怀里,极速飞奔中滴滴鲜血淌过他的指缝飘洒在空气中、落叶上,后面雷犬兽的轰隆脚步仿佛踏在他的心灵深处。
二十多年来,他从没有如此惶急,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悄然滑落,他以为她快死了,但是他不能停下脚步为她疗伤,不能有丝毫的停留,体内的寰衍真气不知道被他反复催动了多少遍,仍然觉得不够,更让他茫然失措的是点穴截脉无法止血,那根银针穿过的地方仍然带着施针人强大的劲气,身旁的树枝逐渐变得模糊,更不用说辨别方向,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摆脱后面催命的脚步声。
泪珠滴在齐箬笠雪白的脸上,她虚弱的睁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头上的斗笠不知何时早已被树枝或是风给刮走,露出她美艳绝伦的脸庞,那双带着凌厉杀气的双目此时早已黯然失色,苗小花悲从中来,浑然不觉鼻涕从鼻孔中冒出,嘴里不停的念叨:“先生,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放下我,你……还有……任务。”齐箬笠微弱的声音响起,血水从嘴里冒出。
苗小花吼道:“去他妈的任务!”
齐箬笠的眼神闪过一丝责备,刚要开口说话,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昏厥过去。
他真的以为她就要死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双脚在真力的灌注下加速,再加速!纵跃中,他突然用单臂将齐箬笠扛在肩上,另一只手努力的抓扯药草,然后放入嘴中大口咀嚼,感觉草药在嘴里变成碎末后,他用双臂将她平摊在胸前,低头将嘴里的碎末吐在她前胸的伤口上,内功修为高深的强者留下的气机能克制真气修复的能力,但对于大自然的神奇草药却无可奈何,苗小花正是想到这层才猛然醒悟。
一阵清凉传来后,跟着就是肌肤触到的温润湿热,齐箬笠睁开眼睛,看见苗小花正用自己的嘴巴敷药,苍白的脸出现一片红晕。
苗小花没有时间思考此举有何不妥,跟着手臂用巧劲将她翻转过来,嘴巴贴到背后的伤口,同样的感觉再次袭来,齐箬笠有些羞恼,“这呆子不会用手么?”但转念一想其实用手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他一只手很不好操作哇。
这一系列动作多少会影响到奔跑的速度,后面的动静感觉又大了几分,庆幸的是她的伤口不再滴血。
苗小花长出一口气,心里的惶急稍稍减轻,开始环顾左右,看能不能找到暂时藏身的地方。毕竟她胸口承受的那一脚和银针血洞里的气机可是实实在在的内伤,右手的皮外伤反而无关紧要。
终于,他感觉到周围的树越来越密,几十步后,月光到这里陡然消失。雷犬兽的鼻子当然很厉害,不然名字中怎会带个犬字?苗小花猛然意识到此处仍然不能停留,它们的鼻子会让两人无所遁形。他不禁暗骂时运不济,除了一直逃,暂时没其他办法。
渐渐地,他觉得山势陡峭起来,周围的空气变冷,身后传来怒骂紧接着是打斗声,岳洪克他们终于追上来拖住雷犬兽,花巷陌的声音隐隐传来:“岳护法,你的大小姐恐怕凶多吉少,还和我纠缠个什么劲?”
岳洪克看似憨厚实则精明得很,虽然单挑干不过丽新国师,但好在人多势众,己方只要拖住他就行,不求更大战果,大小姐沦为人质总好过被眼前的妖师杀死,作为下属,尽力而为罢。雷犬异兽虽然凶猛,但毕竟是畜生,相斗片刻,阵法早被金律楼众好手破解,一时间花巷陌讨不到便宜。
花巷陌看着眼前那片月光照不进的幽黑的密林,确信齐箬笠二人就在里面不远处,他本打算发发狠杀掉包括岳洪克在内的几个金律楼好手,但自己势必会付出代价,如此荒山密林,没有更多的外援,加上那个身手超绝的年轻人一定会伺机反扑,到时候鼎鼎大名的丽新国国师真会阴沟里翻船。
盘算得失后,花巷陌决定再找机会,呜咽声起,深紫色雷犬兽转头跑来,他长袍飘飞,骑到它背上悠悠然去也,至于其他的雷犬兽仿佛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断后保护撤退,咆哮着将岳洪克等人围住。
数头雷犬兽仿佛已经通灵,应付片刻后,忽地齐齐转身脚掌连翻,岳洪克等人大怒,但那些异兽竟不管不顾身上的刀砍剑戳,亦或是岳大人的铁掌,它们皮糙肉厚还能相互遮掩致命部位,众人徒呼奈何。
仿佛要吃人的幽黑的树林静立在旁,和岳洪克他们身处的地方一黑一白甚为分明,“大家小心点。”他沉声道。
林中依然漆黑,苗小花不可能兜头乱撞,只能抱着齐箬笠小心翼翼的移动。不知何时,齐箬笠再次醒来,左手掏出一件物事在他眼前晃动,它发着白光,虽不强烈,但在黑漆漆的环境里,仿佛耀眼如星辰。
白光至少能让他瞧见十步内的情况,苗小花大喜:“我的个娘,居然有这种宝物,它叫什么?”
“夜萤石……我不是寒梅姐,别叫我娘。”
“呃……先生,感觉好点了么?”苗小花问,寰衍真气一直在他的手掌心里催动。
“嗯。”
“它为什么会发光?”苗小花好奇地问。
“只要有热量它就会发光,你的真气很强劲。”齐箬笠道,抬眼望见那家伙一边说话一边在偷偷看自己的伤口处,那里衣衫碎裂,在萤石的照耀下露出白玉般的肌肤。
“但愿他只是在看伤口……”她想,忽然又想起此人年少时就偷看邻家小姐姐洗澡,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觉得那双眼睛贼溜溜的。
“药效不错,这么快就结痂了。”苗小花瞥见有双美目暗含怒火,一本正经地说道,此话出口,美目中的怒火渐渐暗淡直至熄灭。
苗小花的嘴角悄悄地向左边歪着,卧蚕眉忍不住的要向上飞扬。
脚步仍然没有停下,那双有力的臂膀始终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体下他的肌肉虬结隆起,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还有……安全感,对,就是安全感,一直以来她高来高去,独来独往,经历各种生死搏杀,除了小时候父亲的臂弯,她已经有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安全感了。于是,她闭上双目,不是昏过去,而是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