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茂自是满腹牢骚,他总是怀疑他不是娘的亲生儿子,或许是街头捡的。
“三小姐。”
房内之人随声望去,只见寝房门前站着一位佝偻老者,那因岁月而留下的皱纹很深。
见房内不止白宁,以惊讶却又平常语气道,“四公子与五小姐也在。”
“沉叔,是有何事?”白宁问道。
沉叔是白家老管事,家内除了家主白宗故与三位姨娘有贴身仆从之外,公子小姐等无贴身伺候之人。
余下的便是一些扫杂仆从,不过六七人。
沉叔道,“老爷回来了,请三小姐到书房说话。”
“爹这么快便回来了?”白茂惊喊,忙道,“那我先回书塾了!”
爹要是知道他在府上,那势必会考他这月余学识,得赶紧溜了才好。
这邺城不去也罢,以后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白宁望着那仓皇而逃的背影无奈而笑,爹向来对家中子女严格,因此不喜读书的白茂对他最是惧怕。从三岁启蒙开始直到现在,白茂见其爹总像是老鼠见了猫。
......
书房门未关,白宁走进正见其内约莫四十上下男子在一侧书架旁寻书,似未发现她到来。
“爹。”
她喊了声,白宗故这才回头。
他眯着双眼仔细盯着白宁,又只句不言转身继续在书架上寻着。
白宁也不打扰,转身走进火盆边取暖,还为自己倒了杯热茶。
“下丘镇案子,你上公堂了。”
白宁双手捂着微热茶杯,抬眼看着那依旧在寻书的男子,仿若方才此话不过是她听岔。
她犹豫了会儿道,“爹,既然是我寻出的证据,上公堂不也在理吗?”
白宗故嗯了声点头,似是在同意她所言,可又不像。
他伸手将书架上一本书籍拿下,返身回至书桌边坐下,不曾看白宁一眼,只是专心翻阅起手中书籍。
“十几年前,仵作还只负责验尸。明景帝登基颁改律例以来,近些年仵作要做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白宗故依旧翻着书页不曾抬头,说道,“这是好事,但心若不坚者,容易忘了仵作本来是做什么的,倒喜欢总是往别的地方去认真,本末倒置。”
“爹,我没忘,那些您与大哥教我的本事,我也没忘。”白宁道。
白宗故这才抬头暼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又低了头,不知何意。
“宁儿一向聪明,爹知道你本事没忘,倒是更生出了不少本事。”白宗故平淡说着,却已有一股责备之意。
白宁将手中之茶放回桌前,又提起茶壶倒了茶送至白宗故面前。
她明白爹的意思,无论仵作要做的事情多了多少,如今还未能说仵作能上公堂梳理案情,甚至断案。
而这些她都做了,按律例已是逾越之罪。
“这是讨好之茶,还是认错之茶?”白宗故看了眼她放至于他面前的茶问道。
“讨好的。”白宁倒也不扭捏。
“那我可不喝。”白宗故说着还侧了身子,似光线阻碍他看书般。
白宁见他不喝也不勉强,为自己添了新茶道,“爹,我觉得我做的没错。”
她从尸检中得出证据,又为那无辜惨死之人还了清白拿下坏人,何处错了?
“做的没错?”白宗故忽而高声,似是在确认。
他将书籍轻放,叹道,“爹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爹早已同你说过不要再想那件事,你为何就是不听?”
“爹说我总想着?那爹可是不想了?”白宁侧头看着他道。
“爹已经老了可以想着做些什么,不管结果再糟糕爹到底是老了,活得也该是够了,可你还年轻,万一你大哥之事涉及到......”
“我不这么想,爹正值壮年,又是白家当家人,若是爹出了什么事,难道白家可以相安无事?”白宁蹙眉道,“若是此事当真涉及到上头人,那我先前所做的一切更是必须,否则如何为大哥翻案?”
一等仵作长三年考核,优秀者可入刑部正九品。
她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让那些朝廷考察之人知晓她有多优秀,让他们有非要她不可的理由。
虽然仵作设了官职,但是至今刑部可尚未出现过女仵作。
明景帝是说男女能者不限,律例也是是男女能者不限,可是在同等条件下,朝廷那些考察之人还是更倾向男子。
倒也不是说朝廷那些派下来考察之人对女子有偏见,主要是在一等仵作中女子几乎没有。
白宗故抬着指着白宁,看似被她这番话气的不轻,许久才道,“一旦涉及到那些人,你以为翻案容易?死字可比这二字容易得多!”
“那就死......”
啪得一声清脆响亮声在书房内响起,只是并非是打在白宁脸上,而是白宗故手落了空重重拍在书桌之上。
白宁心有余悸,整个人往后偏去双脚缩着,很难相信爹竟想打她!
还好她常见白茂从小被爹打,这才摸索出规律,否则她是绝对躲不过的。
可她方才说的话也过分,大哥无故跌落悬崖而死,二哥身体孱弱于年前也走了,爹如今最忌讳的便是家中人说这个字。
白宗故就那么站在她面前,刚出的手从桌上慢慢拿起颤抖不止,面上已是疼痛扭曲。
他看着自己抖着不停的手,又看着白宁眼中不知何意,但绝对有悔。
白宁缓缓呼了口气,玩笑又有撒娇之意看着他道,“爹,下次我可不敢坐在你旁边说话了,看起来真得很疼。”
白宗故哼了声转身去寻了药膏,拿了药膏放在她面前,气道,“我看你就是被你弟弟带坏,以后要是你再敢将这个字挂在嘴边,看我不打你!”
“那不也是您自己先开始的吗?”白宁嘀咕着,打开药膏帮其抹药。
白宗故气叹道,“你要查你大哥之案爹不阻拦,但这刑部不比江水县衙,以后不要再上公堂做那些本不属于你做的事。”
“何大人他说......”
“何大人何大人,你以为着整个天下都是像何大人一样的人?这靖都比你想象要复杂,你若是还这般,就算你去了刑部,迟早也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白宗故怒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