垛口的位置,云梯靠了过来,城楼的守军们握着长棍不停将靠近垛口的云梯顶开,一旦让云梯架到了垛口上,北秦人很快就能顺着云梯爬上来!
严康海见石头消耗的很快,忙喊道:“先不要砸!挡住云梯要紧!”
他话才落下,就有架云梯卡住了垛口,而那原本用长棍顶着云梯的守军,脑门上插着一支雕翎箭,圆睁着双目,收不住劲,掉下了城楼。
顿时,一波北秦兵像潮水一般涌上了云梯,尽管城楼上不停有石头砸下,还是有动作快的北秦兵爬到了剁口位置。
城楼上的守军将爬上来的北秦兵砍翻了一个又一个,仍是挡不住疯狂的北秦人前仆后继往上爬。
北秦营中,赫连骥嘴角一勾,从一旁侍卫手中又接过一支雕翎箭,手一挽,搭在弓上。
雕翎箭从北秦营中飞射而出,城楼上,又一个东尧守军掉了下来。
被四卿卫拦着的三皇子尉迟安燥怒难耐,要不是卿卫拦着,他能冲下城去!
卿二看向那架了云梯的垛口,对卿七说道:“小七,护好殿下!”转身一跃,向垛口奔去。
卿二奔到垛口时,又一个守军中了箭,卿二眯眼看向北秦军阵,发现了侍卫围着的中军阵处,北秦帅旗下正搭弓的赫连骥。
冷哼一声,卿二转头取了弩箭,抬手一射,半道上将赫连骥的箭撞偏了方向,紧跟着又发了一箭。
赫连骥遥遥望见城楼上一人朝他搭弓,忙伸手扯过一旁的侍卫,就这么一瞬间,那侍卫就被飞箭洞穿。
能从那么远的距离射中自己,还能有如此力道!赫连骥勾起嘴角,转身退进了帅旗后的大帐中。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这城攻不下来。
城楼上已经有好几架云梯搭上了垛口,北秦副将索朗竟然爬上了城楼,他一心要为兄弟路达报仇,凭着这口气撑着,竟然一路无阻。
索朗使的一双铜锤,也是重兵器,跃上城楼双臂一开,就砸死了两个守军。
他手下兵器舞得生风,顷刻间就砸死数人。十几个守军围上去都拦不住他!
万青松抖了下铁锥枪,挽了个枪花,斜里一刺,扛住了索朗的双锤,解了那个几守军的急。
索朗见万青松将他拦住,大吼了一声,将铜锤甩得旋转起来,眼看着万青松就要招架不住。
卿二一看这边吃紧,忙跃了过来,正在此时索朗的双锤猛砸在万青松的枪身上,万青松只觉虎口一震,兵器已经脱手!
卿二抬手一把接住飞甩过来的铁锥枪,冲万青松喊道:“去守垛口!”
索朗杀得正酣,“锵!”
一柄铁枪架住了他双锤,他定睛一看,顿时吼道:“是你!还我兄弟命来!”
卿二对着玩命的索朗,也不敢托大,将一根铁锥枪耍得密不透风,百招下来,虎口也微微发麻!
索朗中了好几枪,受的伤也不轻,但他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心想要杀了眼前的人,为路达报仇。
又有数十架云梯搭上了垛口,城楼上的北秦兵越来越多!
云梯上,更多的北秦兵爬了上来……
与卿二拼命的索朗战了这许久,混身上下不少血窟窿,竟然还没有倒下!饶是卿二也不由隐隐有几分燥怒。
又是一记双锤压顶,卿二举枪扛下,耳边一道劲气掠过,面前的索朗已被一支铁箭洞穿了天灵盖,巨大的身体顿了顿,便“轰”地一声倒下。
卿二转头,见卿七正执着一把弩弓,冲他喊道:“二哥,现在不是比武的时候!”
卿二只觉得喉头哽了一下,有种想揍人的冲动,想想现在也不是教弟弟听话的时候。忍了忍,向垛口冲去。
幽州城的百姓都躲在家中,心惊胆战地听着城楼那边激烈的厮杀声,心里祈祷着守军一定要打败北秦胡狗,城一破,大家都得死!
幽州有守军五万,与北平县一样,这些守军平日里并没有经受严格的训练,遇上了凶猛如兽的北秦人,有些胆小的一个照面便先输了气势,下一瞬便命丧当场!
眼下城楼上与北秦兵死缠着的,反而是冯元浩与万青松带回来的残兵居多。
三皇子尉迟安早被卿八和卿十强行送回了守将府,考虑到城楼上的情形,二人已打算带着尉迟安退出幽州城了。
这场仗一打就是一天,直杀到落日西垂,余晖散尽。
北秦人鸣金收兵,拖走了云梯。
至此,城楼上的守军总算是有了喘息的功夫。严康海也受了些轻伤,眼下也顾不得休息,命人清理城楼上的尸体,安排军医救治伤兵。
简单下了几道命令,严康海站在垛口,向城外望去。远处,一片模糊的黑影是北秦人扎的营帐。
低头,城楼脚下,一具具北秦兵的尸体被扔下,血染了城墙,染了黄土,幽州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场。
卿二倚着城墙,和卿七抵背坐着,提着刀的手微微发抖,他从来没想过,杀人也会这么累。
卿七有气无力地问道:“二哥,明天还能熬过去么?”
“怕了?”卿二问道,声音说不出的疲惫。
“不怕,就是累得不行。”卿七喘着。
“再过几日夏候将军的二十万大军该到了,幽州城不会有事。”卿二将头往后一靠,撞得卿七脖子差点断了!
“哥,哎!二哥!”
卿七苦着脸,认命地歪过头,转过身,勉强撑着站起来,将卿二扶起,缓缓走下城楼。
卿二心安理得地往他身上一挂,直压得卿七两腿一软,差点就跪下!
摸黑下了城楼,趴到马背上时,卿七差点流出泪来,有马骑可真幸福!
众人也不确定援兵什么时候能赶到,该加固的防事一样也不敢少!严康海甚至还做了预防北秦人半夜偷袭的部署。
万青松拍着严康海的肩,“严大人,放心!胡狗也是要睡觉的!”
严康海摇摇头,“万将军,幽州冒不起这个险!”
不管如何,这一夜对众将士来说,总是个喘息的机会。至于第二天的厮杀,好歹歇过今夜再说!
守将府,后院一处僻静的小楼,三皇子尉迟安歇在这里。
这处清雅的小楼叫作“松涛阁”,是守将府最宁静的所在。
此时,三皇子安静地坐在院内一棵高大的乌樟树下,死气沉沉的。自从卿八卿十把他从城楼上带回来就是这样。
卿八卿十蹲在不远处,瞅着消沉的三皇子,默默叹了口气。
经过这两天的事,尉迟安心里深深地厌恶自己,他觉得自己没用,是个废物!上不了战场杀不了敌,连自保的本事也没有!
堂堂一个皇子,手下六万将士战死,他作为主帅,毫发无伤地坐在这里。
尉迟安想起白天城楼下的那个卫兵,这些人都是为了护他,还那么年轻,就死了。
连个全尸都没有……
还有那六万将士,他们的父母妻儿,还在等着他们……
尉迟安垂着头,脑袋越埋越低,片刻,竟轻轻啜泣了一声。
卿八愣了,推着卿十,卿十躲闪着连连摆手,他哪会劝慰人啊?再说那可是皇子啊!
俩人正推着,尉迟安抬头看向他们,擦了擦眼泪问道:“我是不是一个废物?”
卿八卿十齐齐愣了一瞬,忙使劲摇头,“当然不是!殿下怎么可能是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