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沙漠,一抹耀眼的金黄,那是胡杨雀跃的泪光。
——题记
你的名字叫胡杨。
狂风骤起的时候,你安定从容地屹立在风沙中,看着满天飞舞的忧愁被撕得粉碎,在风舞泪飞中灰飞烟灭。你是一个没有记忆的生灵,他们说。但是你却在沉默中流泪。
当风沙安静下来,你便收回了那绵延到天边的视线。你看着沉静下来的世界,揉揉眼角残留的沙石,仰望那轮刺眼的太阳。你近乎虔诚地望着,如圣徒的膜拜,神圣如太阳般耀眼,平静的沙漠里,有你平稳的心跳。
串串铜铃如天籁在你身边回荡,你闪烁着双眼,眼里是干净澄澈的一泓清泉。你看着那位老者谜一般的双眸,氤氲的雾气缭绕在他的身前。他慈祥的脸上被岁月勾画出深浅不一的图纹,就如同你的年轮一般,显示着久远。
“你后悔吗?”他开口。声音透过广阔的沙漠,被风吹的七零八落。
你抬起了头,用坚定而稚嫩的语气回答:“我只是一粒种子,没有选择的权利,更没有后悔的权利。”
“如果你可以选择,你还会成为胡杨吗?”他不依不饶的问道。
你把目光投向远方,远方只有金灿灿的黄沙,你仿佛看到了绿色的森林,温暖的阳光和澄澈的清泉,你的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会成为一棵胡杨,这茫茫的沙漠,太需要生命的存在。”
老者笑了,牵着骆驼踏着一路清脆的铃声走远了。你望着他的背影,在黄色的背景下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日东升西落。狂风吹打你的身躯,你伤痕累累,却依然淡定,依旧泰然。你安静地活了一千年。一千年中,你沉默地行走在时间的边缘。
如血的残阳装点了谁的华裳,落寞的黄沙迷离了谁的方向,你像一个旅者,没有方向地漫步,可是你的根,却延伸至地底,长得无法度量。
串串铜铃响起,白色月光下,老者的脸如风化的岩石,他仿佛年轻了。他开口,还是那句话:“后悔吗?”
你摇头:“虽然我没有生命,但我依然可以为沙漠添一点儿生机。”
老者笑着,不在多问。你脸上的坚强被月亮清晰地勾勒,还是一成不变的色调。一千年前,你是幼稚;一千年后,你是执着。老者没有再来。铜铃声不再响起,两千年前的问答,一千年前的对白,突然被刻进了枯死的身体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那晚,月光如水,你突然听见有东西断裂的声音。是你,是你的身体如唱片机一般“吱呀”着摇曳,然后缓缓倒下。你睡在了沙地里,第一次看到细小的安静的沙子也在为你流泪。
“你后悔吗?”耳畔又是那曾相识的音调。你睁开眼,眼前的老者神采奕奕,脸上没了皱纹,精巧的五官如雕刻的杰作。
你还是摇摇头,你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老者看着你横躺的身躯,叹了口气,问你:“这又为何呢?”
你艰难地张开了嘴:“至少我还可以为沙漠添点儿生气。”
老者流下了一滴泪,落在了你的身旁。冰冷的沙漠里,突然蹿出一棵胡杨幼苗。
老者说:“时间会越来越年轻,而你会在永生中诠释希望的意义。”
你安详地闭眼。
老者走远,串串铜铃撒落了一地的芬芳。
老者的名字叫时间,而你的名字,叫胡杨。于是人们说:沙漠中的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