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着一男一女，刚才罗烨将地上一床棉被也抱了上来。
气氛又有些尴尬，罗烨开口道：“柳姑娘，这油灯要吹掉嘛？”
听到轻轻“嗯”了一声后，罗烨起身去桌前将油灯吹灭，房内顿时一片乌黑。还好月光给罗烨指了路，掀开被窝钻进去。
罗烨又小声问道：“柳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身边传来声音：“罗公子，喊我颜夕吧……”
停了一下又继续说：“我本风尘女子，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被赎回家当一房贱妾。”
罗烨说道：“柳……颜夕，不用担心，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会把你当做妹妹看待的。有我一口吃的你就不会饿着，青楼那地儿咱不回去了。”
这话一说，没一会身边又传来抽泣声。弄得罗烨无语得很，怎么又哭了。
“谢谢你罗公子，从小……”
于是，姑娘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
本该是一个家庭和睦的景象。父亲曾考中秀才，而母亲则是村子里最美丽动人的女子。两人自小就玩在一块，所以用青梅竹马来形容也不为过。
后来两家结亲，日子也过得越来越顺。柳颜夕的出生，给这个家庭更是增添了几分喜庆。
但在她六岁那年天灾降祸于人间，整月整月的干旱，粮食数量急剧减少。人不果腹又如何干活呢？朝廷的增援粮食倒是发放过，只是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吃土，吃树根，吃树皮。
柳颜夕的祖父母在一开始就随着这场灾祸去了，只是为了给小两口省些食物，双双跳井。但那口井已经枯了许久，二老不是淹死的。
柳颜夕的父母连哭都得省着，生怕这泪水流失太多，河里的水已经差不多干涸，都能看到下边裂开的泥土。家里能吃的基本很快耗尽了，但孩子可不能饿着，他们舍不得。在一个黎明之时，母亲也随着二老去了，那口井又多了一条尸体。
柳颜夕始终记得父亲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夕儿，为父死后，你一定要把我的肉割着吃了，血也喝了，你是咱家唯一的苗，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果然，他没有挺过当晚。
小姑娘哭了一夜，翌日天快亮之时才累的闭上眼睛。再醒来时，她被一男子提在手里。
那人嗓音略尖：“头儿，这丫头卖相也太差了点，那老鸨能收嘛？”
那身边的另一人道：“总得试试，看这眼睛，估计老鸨会考虑。”
说着，男子将女孩放进背着的篓子里，上了马，也不知是哪儿偷来的。
实在是太瘦了，轻轻捏捏胳膊都能碰着骨头。一般成年人提起来压根不费太多力气。一路上晃来晃去，小女孩又昏了过去。
在一阵议论声中，小女孩悠悠地挣开眼睛。那提着她的男子说道：“嘿嘿，张妈妈，您看这眼睛多水灵，养一段日子定能帮您赚钱。”
那张妈妈一脸嫌弃道：“这丫头指不定是你们从哪儿捡来的，还想要十两？”
一阵口舌交涉，另一名男子赶忙陪笑道：“七两，不能再少了哇，我们哥俩提着跑了一天，也费劲儿啊。”
张妈妈张开手衬出，缓缓开口道：“五两～”
那男子伸手将小女孩递了过去，无奈道：“行吧，五两就五两。”
还做出一副亏大了的样子，其实心里美得很，这捡来的一个野孩子居然值五两银子，这不等于白捡吗？
张妈妈叫一名龟公抱着小女孩上了楼，说是先调养一番日子。伸手摸出五两碎银递给两男子，说道：“诺，用不用拿杆秤数数？”
“不用，不用，呵呵……”
拿到银子，直接加快步走到楼外，上马飞驰而去。
小女孩被带到处陌生的房间，这地儿很精致，床也很软。一名女妓给她端了碗稀粥，旁边一个小碟子里放着咸菜。
刚吃完，嘴都没来得及抹呢，那张妈妈就进来了，俯视着她，嫌弃道：“真是没教养的野丫头，以后不许用手擦嘴，听到没有！”
吓得小女孩点了点头。
张妈妈又说：“既然你被捡到，而且卖给了我，以后就得和我学一些礼节规矩。不过……眼下你这身子倒确实是得养养。”
然后从身后抽出一张纸说：“这是卖身契，用手在红印上按一下，签了吧。”
说着，指了指床边的红印。
女孩被吓得哆哆嗦嗦的，一只小手伸出，很瘦很瘦。在契约上按押后，张妈妈笑了，她很满意道：“不错，还蛮听话的，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去一楼杂物室睡。”
于是，小女孩被带着去了杂物室。里面放置着一些胭脂水粉，堆积在一块有点呛鼻。
还有一些旧衣服，这衣服是穿着取悦男人用的。边角上，有一张木床。上方，开了一个正方口子，光亮正好能透进来，只不过一根根铁柱将其封死了。
女孩在这大概睡了快一个季，虽说每天吃的没多好，但基本管饱。身上的肉也长起来了，有时还能从脸上看见两个小酒窝。
张妈妈也越发看中她，决定将她培养成顶级摇钱树，换了最好的屋子，换了最好的伙食，还专门安排了个女妓去伺候着。但小女孩不习惯被服侍，所以没有要，张妈妈也没再坚持。
……
听了柳颜夕讲述的故事，罗烨心里很触动，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姑娘。月色衬托下，泪水泛着晶莹亮光。罗烨伸手帮她抹了抹。
柳颜夕看向罗烨，忽然笑了。带着泪花的笑容，罗烨觉得很凄美。
过了一会，柳颜夕说：“谢谢你，罗公子，谢谢……”
罗烨连忙说：“不用谢，以后我家就是姑娘的家，不用担心。”
又测过身子，眼睛注视床顶，感叹道：“其实，我在这世上也无亲无故，说起来咱两还挺相似的。”
紧接着，两人相视一笑。渐渐的，看柳颜夕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想必是睡着了，罗烨也乏了。
睡眠时间是过得最快的，罗烨睁开眼就感觉身旁的佳人在注视着自己。侧了侧脑袋，视线相撞。罗烨赶紧将脑袋偏向另一边，闹了个红脸。
起身后，门外早已有两名丫鬟端着洗漱用品正候着，那铜盆里的水还微微冒着热气，估计也是刚到没等多久。虽然是吴青山吩咐过的，但罗烨还是对两位丫鬟道了声谢。
这俩小丫头很惶恐，看罗烨将用品一一端进房门后，匆匆离开了。
早餐很丰盛，在这之前罗烨和柳颜夕还因为谁先洗漱而起了点小争执，其实罗烨那是害羞。
桌前，吴青山看了看这二位，笑着对罗烨调侃道：“罗兄，昨夜想必是累坏了。”
罗烨没好气地甩了他一眼后，说道：“那棉被是你让人特意换掉的吧？还和我说没有其他房间。”
吴青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头道：“我这不是想促进下气氛嘛，那被褥是我爹特意准备给我的，但男儿志在四方，我现在对任何姑娘提不起兴致。再说现在府上确实没有好的空房。罗兄乃我吴家贵客，怎能不安排最好的给罗兄歇脚？”
看他说得头头是道，罗烨无奈道：“吴兄弟真误会了，我只把颜夕当做亲妹妹的，再可不要如此捉弄了。”
见吴青山正笑着看他，罗烨咳了一声后，小心说道：“吴兄弟可否再借我二百两银子，我……”
听这话，吴青山立即摆了摆手然后招呼来一名丫鬟：“小翠，你去刘账房那儿支二百两银票给罗兄，现在去。”
看丫鬟碎步小跑着离开，罗烨对着吴青山一抱拳道：“多谢吴兄弟了，罗某日后定当重谢。”
吴青山豪爽道：“罗兄又和我生分了不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罗兄救了我一条命？”
说完，又指了指桌上的早点道：“先吃吧，不然该凉了。”
一边的柳颜夕看二位没开动，也一直静坐着当一位听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