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卿在我身边也好,在天边也罢,只要一想到,世界的角落有一个她。我便觉得,整个世界,也变得温柔安定了。
中考完,估分我估了672.5,本想按着估出的分填志愿。母亲说,“就你这个鬼样子,能考到650就谢天谢地了!”
填志愿的时间有三天。这三天,与我,度日如年。不甘、绝望、失望交织在脑海里、在耳边,像一只大掌紧紧的攥着我的心脏。
我自己挣来的曙光,因为不被父母承认,再一次坠入无边黑暗。我不懂,就因为之前的失误、模考的成绩亦是不理想,就可以全盘否认我,这三年的努力。
十六年,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言听计从,竟是没有得到朝夕相伴父母的半点信任。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未来,还值得期待么?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学习,还有意义么?努力,还能看到希望么?
凭什么?!凭什么因为别人的不信任,就要毁掉我的努力成功?
从填好志愿的那一刻起,名为堕落的种子便在心间潜滋暗长,父母所做、所说的一切与我而言,都是催发它‘茁壮成长’的养料。
对于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这种事情,在这之前因为习惯失落、习惯被食言,已经麻木了。
而今,我落笔的那一刻,曾经有多么麻木,如今就有多么愤恨。没错,我由无所谓,变成了无穷尽的恨,细微而绵长,贯穿着我的未来。
交志愿那天,也是在桦彬的最后一天。
习惯早去,因为于我,有婉卿在的地方,才更像家。
有太多的不甘,太多的愤怒,太多的失望想要诉说,然而,在看到婉卿的那一瞬间,一切都烟消云散。
如往常一般,安安静静按要求把志愿交了上去。回到班里,是同学们互换毕业留言。我也少不了。
在最害怕什么那一栏,不假思索的写下了:失去老任。
收回来的毕业留言里,最特别的属作为婉卿课代表的佳艺姐。
宇姐姐:
作为语文课代表,三年里。
我真的看到了你的老任的各种~~~
那是真爱啊。
我以为我很小心,咳咳,还是不小心被发现了。看到这几个字,连日来压抑的心情似乎都好了很多,嘴角也微微有些上扬。
瞥见老殷的身影,我便追了出去,也算为了这段师生关系好好道个别吧。
老殷的教诲与婉卿不同,直接而带着些微的‘粗鲁’,但我明白,再犀利的言辞也不过是老殷的恨铁不成钢罢了,并无恶意。
我,敬爱每一个曾经认真教导过我的老师们,不论所属的科目我学的行不行。
老殷下意识的问了一下我的志愿。我苦笑一声,合盘托出。老殷闻言,惋惜又无奈。
似是想到了什么,我一咬牙豁出去了,“要不,你帮帮我,跟我回家,或者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把我志愿改回来。你是校长,你说的话肯定管用。”
老殷听了也没拒绝,只是摊了摊手“去找你的婉卿去。”
是啊,在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我的皎洁也只有婉卿了。
互道了一声“再见,珍重。”,分道扬镳,便回到了班里。
我曾以为,只要努力逃出了桎梏,未来便是大好河山。却不曾懂得,人生苦难重重,身不由己,言不由衷,一道也躲不过去。
婉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静谧美好,本是不忍心打破这恬美画面,还是没忍住走了过去。
“志愿填的怎么样?”我不做声,从那摞原本轻薄,此刻却重似千斤的志愿表里,取出了属于我的那张,递给婉卿。
淡淡说了一句,“我,会是桦彬有史以来填的最可笑的一张志愿。”仿佛,这志愿不是我自己的。
婉卿微愣,还没看我的表,“你估了多少分?”“672.5。”
“挺好的啊,一中,二中冲一下,八一稳一下,八中保个底,刚刚好啊。”
“没用的,我妈不同意,本来第一志愿是101中学的。”“101?哪个学校?”“二批次的学校,在我爸上班的地方附近。”婉卿默了,低头看了半晌。
“要不,我打个电话跟你妈说说?看能不能改改。”婉卿知道我,估分不会眼高手低故意高估自己的。
“不用了,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我和我爸说了半天才改成这样的。再不能改了,我妈菜刀都举起来了。”我故作轻松的笑道。
志愿的顺序是倒着来的,哈哈哈哈,八中,八一,二中,一中,好歹,是一批次学校。
不是没有想过请婉卿试试,只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让她沾上半点这种‘腌臜’事。
婉卿惋惜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没事,就这样吧,无所谓了。”我摆摆手,恢复了往日的不羁模样。
大大咧咧也好,没心没肺也罢,能不让婉卿继续为我忧心就好。
时间差不多了,便和婉卿回了班里。还有六七个人。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昔日温馨的教室恢复了作为一个房子的冰冷。
墙上挂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取下来装了箱,窗帘我爬上窗台一点一点卸下来······
走的最晚的,依旧是,我和婉卿。
二人告别,如往常放学一般。仿佛,要面对的只是一个暑假,下个学期我们依然会见面。
不过一周,成绩出来了,毫无例外的语文是所有成绩里最高的那一个。
总成绩,672分,比二中的计划外分数线672.5,只差了0.5。与我自己估的也只差了0.5。
看到分数的那一瞬间,心里仅存的一点点对于父亲母亲的期待,土崩瓦解。
或许,如果真的,是低于650的成绩,我便不会这般决绝。决绝的暗暗发誓,不再奢望所谓的亲情。我不配啊。
“672,八中。”习惯性的发给了婉卿,没有什么多余可说的。大家都在报成绩,我,何苦再给婉卿徒增烦恼。
很快:“收到,恭喜(撒花撒花)”
婉卿知道,与我,多说无益,与其惋惜不如恭喜我证明了自己。
痛,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