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宇,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啦。”倇卿好像要切入正题一般一本正经的说道。
“要对自己付起法律责任了。”我点点头一副悉听尊诲的模样。
“我十八岁那会儿,一开始想当个律师。”或许是倇卿开始回忆起了自己的十八岁。
“那你……怎么当了老师啊?”纵是脑子转的再快我也没能把倇卿和律师联系起来。
“后来是因为,我父亲母亲都是老师嘛,家里觉得女孩子当个老师稳定,之后就考了语文老师。”倇卿接着说着,倒是没什么情绪起伏。
我没有办法去实现倇卿的理想。原因在于,我不喜欢和法律打交道。
并不是不喜欢法律,而是私以为律师这个职业会有些尴尬,有很多时候会力不从心。
因为说实话,现阶段的法治并不完全完善,很多惯犯转钻法律漏洞,爱莫能助。
法制社会理论上来说是美好的,可……终究还是被人掌控着。
这个社会公正的法治实现的代价有时无法估量。
虽然世间流行着‘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的说法,但我不明白迟来的正义之于已逝去的无辜生命、陷入黑暗无法见到光明的灵魂又有什么意义?
我做不到,哪怕只有一点点几率会因为被威胁或是被诱惑,而昧着良心钻法律的空子去为社会的渣滓辩护。
当然,不是没有有良心、有原则、刚正不阿的好律师。但我自问,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做不到。
当个老师是苦,倇卿当初从教又多少有些不情愿,大概也受了不少苦。
可是我相信,如果真的有机会,让倇卿再选一次,倇卿应该还会选择当老师的。
看着倇卿眉眼弯弯的模样,恍惚间想起曾问过前几个月认识的那个物理老师。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当老师吗?’那人毫不犹豫的回答:“坚决不当老师!”
可能真的是我猜错了吧,不过错就错了吧,能有机会和倇卿在一起就够了。
一步错,何妨?步步错,又何妨?错的心甘情愿,或许这辈子也只有这一次能够执迷不悟了吧。
我说过,只要能回到倇卿身边,可以拼尽一切,哪怕是后半生。我也无怨无悔。
一个人既可以深思熟虑的忠于自己的选择,也可以不假思索地忠于自己的内心。
而对于我来说,可以毫无条件的、不顾一切的忠于倇卿。
我至今仍记得2015年的夏天,倇卿送我回家的路上,同我说她高考完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写信申请去XZ支教时那虔诚的神情。
年少时的初心是那么美好,如今这般抗拒可见岁月如刀,一刀一刀消磨了我们的热情。
那天小霆瀚在。我话到嘴边没好意思说。倇卿若不当老师,此生,我去哪能找到倇卿?
相遇已不易;相识,实属幸运;相知,更是不易。得遇倇卿,我此生无憾。
为值得的人赴汤蹈火,对闲杂人等置若罔闻,善良才显得金贵。
每次听老师说形势之紧张,我都很难过,以至于我会再次有了进国安局的念头。
可望而不可及的短暂热血,可惜,小时候有很多想法,什么警察啊、侦探啊、当兵啊、老师啊什么的……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只能选一个。然而也是这一刻我清楚的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想看到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嬉戏、我想看到老人们悠闲的在街上散步、我想人们过上安定的生活……
想让我爱我的人、我深爱的人能平平安安,但我更清楚的知道:穷我一生去一线,不如穷我一生陪倇卿度余生。
我一个人,改变不了这世界,但我一个人,可以爱好,我爱的人。
我对死亡感到唯一的痛苦,是没能继续爱倇卿。因为啊,每每想要尝试解脱的下一刻就会想到倇卿的种种美好……
“文科什么情况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倇卿见我不作声以为我还没有主意。
“嗯?”我讶然。倇卿见我一副求解的模样笑着解释到:“我当初高中学的理科。”
“啧,你早说啊。”下意识脱口而出。
“干什么?早说你还能选理科不成?”倇卿闻言睨了我一眼。
呃……这是送命题啊。
一点也不夸张,如果初中的时候我就知道倇卿学的是理科,那么再难我也会选啊。
我自以为当语文老师需要读汉语言文学的大都文科生,是我读书太少。
如今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尽可能把文科学好吧,至少对得起手里的笔杆子。
“最近再写东西了没有?”倇卿点了点桌子问道。
我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最近的日常,“写了,前几天老师让我报圣陶杯作文大赛,就交了一篇。”
“带着没?我看看。”倇卿眼里闪烁着期待。
我翻了翻手机,“有的,手机里还有备份。”话落便把手机放在了倇卿面前。
《海日》
驼铃声声穿过茫茫大漠,当年的明月照着这条路,那关山险阻迤逦向晚霞。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读不懂塞北的大漠风情。
小时候,一心想离开这里,离开漫无边际的戈壁,离开这个众人眼里的“偏远地区”,逃出去,逃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却忘却了自己曾和闺蜜吃过这里的雪,翻过这里的山,跑过这里的马,听过这里的风,看过这里的日出日落、云卷云舒。直到十二岁,在这座我连做梦都想逃离的小城里遇见了生命中独一无二的你。
初见你时,一袭天蓝色长裙,笔挺的高跟鞋,亚麻色微卷长发,一抹淡蓝色眼影,仅此而已。
在你出现之前,时光偷走了一切,我把自己封闭起来,戴上假面,冷到彻骨,连自己都在厌恶自己。在我没有勇气继续戴着假面在这黑暗无边的世界上走下去的时候,我闯入了你的世界。那一刻太阳扶着我站起来,我再也不会否认,光明赶走了胁迫我的黑夜。
那一年盛夏,就在那没有跑道的操场上,我们鬼使生差地就成了朋友。一个艳阳高照的清晨。我不明所以的跑到你身边,“以后,我做你秘书吧!”你听了很是惊讶:“我三生有幸能配个秘书!”
其实,我当时想说:“我三生有幸,能遇到你这般好的老师。”
后来,我开始渐渐熟悉关于你的一切。你最爱的花是百合花,最爱的地方是XZ。
我的孤独,如天堂的白马。那年,是你,用一根大绳连起了我和楠楠的心。那一根大绳带着咱们班一往无前,也带着紫荆花。远走高飞。在全世界都要放弃我的时候,你还在向他们讲述我也曾有过的辉煌,小心翼翼的维护着我仅剩的信心和勇气。你一直相信我只是一艘暂时搁浅的船。周记本上“痛定思痛”的叮咛、苍劲有力的“记得嘱托”······
一次偶然,无意间发现新生登记表上,我的名字后面赫赫然写着性别:男。我故作生气问是谁这般‘名’断,你说那名单不是你写的,然后我们笑得眼泪都跑出来了。还有一次,临考前一个月的样子,你让我去办公室帮你拿资料,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明明就在桌子上,我怕丢了还专门单独放了。”说完就进了办公室。我本已在座位上坐定了,不料你回来嗔怪道“就在桌上呢,去,拿去!”。无奈只好又去了一次,还是没找到,一脸苦楚地问了一下邻座的老师,还是找不到。“抬头!”我应声猛地一抬头,果是立在镜前。我不解,不解你何苦如此,用着上课的时间旁若无人的“教训”我。许是你很久不曾见我仰起头来笑过吧。那一喝,倒是喝走了久住心中的压抑。
重逢换来的依旧是离别,你红着眼对我说:“再也不会有人如你这般待我了!”你不是说过你想看我留长发,穿上长裙的样子吗?待我长发及肩,我们再不分离。人生最简单的三年,留下无限回味,你愿还有三年,三十年……我愿拼尽一切回到你身边。我们如姐妹般的,一起开心到无所顾忌,难过到歇斯底里,忧伤到不明所以。唯有在你面前我可以蜕变成一张未经墨染的白纸。
这个时代需要勇气,长大总是要学会担当。总有一天我会回到,回到那秋风吹凉的地方,那片我曾深吻过的地方。三尺讲台在那里,长大以后我就成了你,陪你一起到山的那边去。我要和你一起,送更多的孩子去远方。
我曾在你耳边呢喃,“世界那么大,可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你曾激情满怀的嘱我“努力走向远方。”
褪下假面,面朝戈壁,和这个世界正面相遇,万物无邪。我愿化作鹰,翔于蓝空;化作石,立于山巅;化作沙,归于大漠;化成叶,落地生根成为一颗白杨,让洒下的绿荫伸向远方。
小时候,以为,到那海边去看一次日出便是到了远方。长大了,才明白,远方在心里。心有多大,远方就有多远,无关距离。
“好像跟你之前给我看的那篇差不多嗷。”倇卿看了一阵问道。
“嗯,这不是忙着赶作业没什么时间重新构思,就把之前几次比赛用的诗歌和散文揉了一下。”
‘我说过为你封笔了啊,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新鲜素材,就只好换个立意把回忆揉进去了呗。’当然这话我也就在心里说说。
“开头还是我之前拿了征文奖的那篇。”我想了想补了一句:“团委奖励了一千软妹币的诗歌。”
“那应该效果挺好的吧。”倇卿眼眸晶亮,欣喜不言而喻。
“嗯嗯,老师说是三等奖,过几天奖状才能下来,本来准备奖状到了再告诉你的。”
“啧,这么说来,惊喜没了?”倇卿听了没忍住又开始揶揄我了。
得,这是开始玩了,我故作一脸遗憾的看着倇卿:“是啊,惊喜没了,我就该给你重新准备惊喜了。”
倇卿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了:“不闹了,是去看电影还是回家?”倇卿指了指楼上电影院的方向问我。
我看了看时间:“回家吧,我回去再复习复习,你和旭旭也忙了大半天了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好,好好学习哦,下次见喽!”倇卿一边收拾包包一边同我道别。
“嗯嗯,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我有机会就回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