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耀祖神情颓废,浑浊的双眼空洞无物。
这个垂暮的老人,一生已经历了太多生死离。作为人子尽孝,亲手埋葬了父母;作为丈夫尽仁,又送走了六房老婆。
即便如此,上天捉弄不止,让他在垂暮之年,再一次感受丧子之痛。
他怀里抱着的已是生命的全部,毕生之望,终结于此;一生之爱在这一刻也化作虚无。这无疑是最致命的打击。
有什么能比得过此刻的心死?
又有什么能治愈此刻的悲伤?
龙耀祖眼神涣散呆滞,喃喃自语:“我盼你半生,最终还是没能陪我走到最后,既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已忘记了血魔婴灵,天地之间只剩这无尽的悲凉。
血魔婴灵对此当然不会有半点同情。恰恰觉得此时正是大好时机,暗自想道:“以他现在的状态,将他杀掉也是轻而易举之事。若是将他杀掉,涅槃轮自是囊中之物。”想罢心中高兴,悄然翻掌,掌心之上凭空燃起一团火焰,泛着幽蓝之光,宛似九幽冥火,簌簌而动。
一股阴煞之火自掌中燃起。
龙耀祖在伤心欲绝之下,彻底失去了所有的防备。
血魔婴灵一掌击出,阴险笑道:“你也去吧!你们父子路途有伴,免得你在这个世间伤心。”
火焰宛似火蛇,一经脱手,快如雷电,也就在火焰近身之时,忽见上空劈下一道神雷,“咔嚓!”一声巨响,火焰顿时化去。
血魔婴灵不知神雷何来,心中惊诧万分,随即开口骂道:“你奶奶的···是谁破坏小爷的好事。”
“啪!”
血魔婴灵的话音未落,左脸就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
“哎吆···你奶奶的,是谁敢打小爷。”刚一骂完,又是右脸又挨了一记。
血魔婴灵情知来着不善,任是自己这等修为,连挨两记耳光竟连人影都没看见。心惊之余,更加震怒,破口再骂道:“是哪个龟孙子,躲躲闪闪暗算小爷,有种出来啊!小爷我···”
话说至此,眼前突然闪出一个人,几近贴身而站。
血魔婴灵因是心存畏惧,忙是闪身,逃离远处。定神一看,心中暗自叫苦。嘴上不由的说道:“怎么又是你这老乞丐?真是阴魂不散,多次坏小爷的好事。”
被骂之人,不嗔不怒,道:“不是我阴魂不散,是你不知进退。上次在慈尘寺放过你。可你却不知悔改,又来此作恶。”
说话之人,乃是一老者,非僧非道,而一身儒家打扮。衣衫褴褛,全身白衣已磨成黄色。碰头垢面,破像乞丐。不过最显眼的是背后背着一个大罗锅,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压弯了腰。
若说全身最与众不同的就是那双眼睛:眼眸锃亮,清澈似水。宛似黑夜之中的两颗宝珠,无光自亮。
血魔婴灵无奈道:“你我到底有何仇怨?你两次坏我好事。”
驼子道:“你小小年纪不该如此恶毒。而那洪荒老祖也不该对四宝有觊觎之心。”
血魔婴灵道:“天下之物,本就是能者据之。而天之四宝更不能沦落在庸者手中,沦为废物。”
老者笑道:“说的好。——既然是能者据之,那你就来取啊!”
血魔婴灵情知不是老者的对手,也不敢冒然出手,
老者目光一瞪,断然道:“若想得到天之四宝,叫洪荒老妖自己来取。仅凭你一个邪魔崽子,任你使尽浑身能耐,你一样也拿不走。”老者彻底断送了他所有的幻想。
血魔婴灵极不情愿,暗自想道:“这话到也不是妄言。这个不起眼的驼子法力高深,且极为难缠。因在慈尘寺有过交手,差的实在太多。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先走逃吧!至于天之四宝,只要存于世间,终究会有机会。”
血魔婴灵虽是一身狂妄,但还算知趣,极不情愿说道:“算小爷倒霉,两次都遇上了你,我还打不过你,说也说不服你。小爷我也不是怕你,今天···今天都记下,以后天之四宝必是小爷我囊中之物。”说着化成一道红光,消失与黑暗之中。
当然老者似有事儿来,也希望他尽快离开。也无心阻拦,若是有意为难,任是血魔婴灵再耍诡计,也绝难逃脱。
老者来到龙耀祖近前,见他衣着虽是华贵,但蓬头垢面,狼狈至极,心中略感辛酸,也不安慰,一伸手,似要抓他怀里的龙天赐。
龙耀祖不知这老者的来历,身躯一扭躲过。两眼空洞无光,黯然道:“不能碰——谁都不能碰!···”
老者急道:“你真是迂腐。这孩子天命虽尽,但也并非完全无救。你若再拖上一会,待到魂入地府,那时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龙耀祖不知真假,空洞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活气,猛然起身,抓住驼子的手,语无伦次的问道:“你···你说什么?说什么?··我的儿子还有救?你能救活他?”
驼子道:“我是没法子,但你可以。”
龙耀祖此时完全失去了意识,厉声道:“我能救他吗?若是真是如此,我情愿拿命去换。”
“能不能救活,这个我也不敢肯定,不过有一种方法可试试。只是···”驼子好像也并不确定,说到此处,略带犹豫,也不在说下去。
龙耀祖一听说有方法,希翼之心又增许多,追问道:“什么方法?只是什么?”
驼子道:“只是这种方法只是传说,谁都没有试过,我也不敢断定这种方法到底是否有效。”
龙耀祖这时已彻底昏头,不假思索的说道:“事已至此,能不能有效,最终也不过是这个结果。既然有一线生机,也要试试。——你快点说啊!到底是什么方法?”他的言语之中尽是粗鲁,不带半点尊重。
驼子望着他,用手一指说道:“方法就是你怀中的涅槃轮。”
这话一出口,龙耀祖好像是醍醐灌顶,猛然醒悟,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神情一转,瞬间喜悦消失,脸上显出了无数神情。
虽是一刹那,仿佛已是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沧桑,神情最终定格在阴霾之上,长叹一声,哀叹道:“哎——也罢!一切都是天命注定!”
驼子见他一声长叹,留下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也摸不清其中含义,本想细问,但见龙耀祖已从怀中拿出了涅槃轮,拿在手里,又是一阵黯然,驼子更觉这其中另有端倪。
龙耀祖突然跪地倒拜,虔诚道:“龙氏列祖列宗在上,恕不肖子孙耀祖为救儿子,忤逆祖训,违背天伦。一切都因我福荫不厚,造下诸般罪孽,若要惩罚,都由我一人承担吧!”
驼子也不知其中缘由,只当是迂腐所致,不耐的催促道:“生死攸关,你竟在此婆妈起来。”
龙耀祖喃喃自语:“传言涅槃轮有起死回生之能,亦有扭转乾坤之力。今我儿英年早逝,愿祖宗庇佑,传言灵验,我愿用生命来换。”
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