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花倾城
“不想吃。”我懒懒地回了一声，打算翻身继续睡。这些日子莫名觉得困倦，夏日炎炎正好眠吗？
“小姐不吃点吗？”李子曦温柔的话音飘进耳朵里，似乎有碗筷叮当碰撞的声响。
“回王爷，小姐刚说不想吃。”素云福了福身，回话倒是伶俐得很。
“以后别叫王爷了，叫姑爷。”李子曦的话差点让我笑喷。他、他说叫他姑爷，也就是……我相公吗？
“是，姑爷。”素云改口也改的快，这算是见风使舵吗？
“我坐这儿等你家小姐起来，你该忙啥还忙啥。”李子曦朝素云打了个招呼，闲闲坐在桌边喝起了茶。
他迟迟不走，翻书声又吵着了我。我闷闷地从凉席上爬了起来，招呼素云帮我穿衣洗漱。哪知素云没叫来，却叫来了李子曦。他腆着脸笑盈盈地撩起纱帐，帮我穿上裙衫，甚至帮我打水洗脸，然后又帮我梳理长长的发，只差帮我梳发髻了。我一时性子懒，便也就由着他胡来。反正他王爷侍候下我，也不会少了块肉，大家都乐呵，无所谓。再者，似乎他之前说过他是黄盖，自愿挨打。
“哟，小师妹，夫妻情深嘛！”姬若师兄一袭天青色的衣衫，斜倚着门，看着李子曦忙忙碌碌的样子，一脸调笑。
“去你的！”我将手边的雕花铜镜朝着姬若掷了过去，啐了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姬若师兄笑意满满的将铜镜接住，徐步走进屋子，将铜镜放回了我手边，又多了句嘴道：“生气可对胎儿不好。”
“你……”我一时气急，压下胸中怒火，不再去理会。
素云进了屋，见甚是热闹。她一边从李子曦手中夺过木梳，一边谢了李子曦。收拾妥当，我最终还是拗不过李子曦，喝下一碗银耳羹。
一行人坐了三辆车，一辆女眷，一辆男士，一辆装行李，丫鬟只带一个素云，家丁只带一个小五子，十多个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城门进发。果然李世民昨天登基，今天还没想到要追查我们，再加上往日凌父、李子曦与守卫城门的侍卫关系颇好，就将我们放了行。
我们一路南下，坐了船，骑了马，翻了山，下了苏州又下杭州，最后我们落脚在杭州城里。花了些银子，买了栋挺大的老宅子，虽然不比以前在京城的凌府或是王府，但也算得上宽敞阔绰。李佑承和郑氏兄妹暂时没有去处，便也一起安顿在了宅子里。
下江南花了差不多一月有余的光景，我到了新宅子里便又休息了几日。李子曦刚到江南便骑着马出去到处溜达，据说他爹娘的别院似乎也在杭州城里。我懒得管他，随他去了。
一日午后，我和郑圣瑾一同在翻晒着各种草药。天气已然到了最热的七八月，午后更是晒得有些闷人。我忽然眼前一黑，朝郑圣瑾身上跌了去。
“小心，仙儿。”他温柔地扶住我，眼眸清澈，青衣上淡淡的菊香。我握住他修长的手指，恍惚觉得他还是那个邻家的阳光大男孩。
“谢谢。”本来想问他的那些问题全部被我咽在了肚子里。
我宁愿那些曾经的回忆都还是那么美好的存在着，静静的随着岁月就这么流淌，不想打破。不管郑圣瑾以前是不是杀人凶手，我总想他就是这样一个温和可亲的邻家大男孩。
晚些时候，李子曦一脸兴奋地告诉我，他找到了他爹娘的别院，并且打算近日就将欠我许久的婚礼给补上。我应了一声，随他喜欢。他那半个月就欢天喜地地在杭州城采购置办婚礼的各种所需，萧管家不知何时也跟了来。
后来，从萧管家口中听说了些关于京城的事儿。李世民登基后三天便下令全城搜查越狱的汝阳王以及郑氏兄妹，并且还亲自去了凌府。只是，不论是汝阳王府、郑氏医馆，还是凌府、靖南王府，早已人去府空了。李世民扑了个空，也就稀里糊涂地将这事捱了过去。
我闲闲的问了些关于花倾城的事儿。萧管家似乎有些讳莫，只是说，花倾城依然很受捧，他能顺利下江南也有花倾城资助了部分。其他，萧管家便再没有对我多说了。我便也没有再问，或许，花倾城之于李子曦就像顾婉柔之于郑圣瑾，是段不可忘却的回忆。
九月初的时候，李子曦便补办了我们的婚礼，当时我已经有快四个月的身孕，不能沾酒，更是吃不下油腻的东西，整日抱着瓶酸梅。喜宴当天宾客满座，多是韩湘雨的旧相识，还有李靖南的旧部下。我闲闲地坐上了花轿，李子曦背着我进了府里，拜过天地，拜过父母，再夫妻交拜过后，便被簇拥着送进了新房。
我坐在扑了喜被的床上，坐了一个时辰便已经累得慌，身子一歪，倒下去便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点上了烛火，屋外早已黑下来了。李子曦两颊绯红地坐在摆满了瓜果和酒壶的桌案旁，他看我的眼眸有些迷离，微醺的神情有点憨。
“丫头，我终于将你明媒正娶回府了。哈哈哈……”他颤巍巍地站起了身，笑着一个踉跄栽倒我身旁。
我睨了他一眼，小声骂了句：“神经病！”
“什么？丫头，你说什么呢？”他醉了酒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他抓着我的手臂愣是往我身上蹭。
我怒了，掀开红盖头，取下缀满珠翠的凤冠，把他往床上一推，掀了喜被将他裹成了个红艳艳的大粽子。他还是不安分，口中哼唧着什么，我也不去听，拿起盘中的红枣来吃。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我拉长了耳朵静静地听着。
“子曦，睡了吗？”敲门的是吴婉儿，也就是子曦他那个温婉又亲和的娘。
我立马将李子曦从喜被里翻滚出来，也不脱喜服，吹了灯，就往喜被里面钻。李子曦一个翻身，将胳膊顺势搭在了我脖子上。
“娘，睡了。”他囫囵着吐出一句话，我将眼睛瞪了个圆。敢情他这是装醉吗？顺便揩我的油吗？
我也不敢动作，静静地躺在床上，直听着门口的脚步声远去再远去。
“李子曦，你就喜欢装蒜！”我低声一喝，将他的胳膊从我脖颈上拿开。可是没过两秒钟，他的胳膊又搭了过来。
“丫头，我好不容易历经千波万折才将你从郑圣瑾、李世民等对你虎视眈眈的男人手中抢了来的，你是我的宝。”李子曦口中喷出的酒气将我的耳朵挠得有些痒痒，或许我真的被他把耳根子给磨软了。
“好吧，既然这样，以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我趁着他迷糊，倒是想给他来点好玩的。
“成。”他爽快地答应了。
我摸着他身上的衣带，将他衣带一抽，扔到了一边地上。再将他外衣的衣结一个个解开，中衣衣结一个个解开，里衣衣结一个个解开，然后脱了个精光，只剩一条亵裤。他一脸懵懂地任我将他脱了个差不多精光，面色绯红，还拉着我的小手不放。
“背过身，不准看！”我抽出手，蹑手蹑脚摸到了一旁书案上的毛笔。
“丫头，为什么啊？”他嘟起嘴，显然有些不满，黑灯瞎火，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问那么干什么？”我一屁股坐在他背上，把他所有的问题都噎了回去。
我提起毛笔，在月光下，他如凝脂般白嫩的肌肤让我不禁想流哈喇子。我咽了口口水，照着他的背上下了笔，我唰唰如行云流水般挥笔，一气呵成。我咬着笔杆子，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娘子，你到底在我背上画了什么？”李子曦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让我身体一阵燥热。
“怎么是画呢？明明是写。”我看着他背上那几个字，得意地笑了。
“娘子，到底是写了什么字？”他神情愈发好奇，似乎酒也有些醒了。
“个人专属，非礼勿碰。怎么样，有才吧？”我大笑着将毛笔一丢，卷上喜被独留下他光着背在床上凌乱。
从此以后，李子曦再也不敢欺负我，因为受他熏陶，我已经由单纯的乖乖小白兔变成了腹黑红太狼。
花倾城，从小便和李子曦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花家和李家也是世交，同样，凌家和李家也是世交，因为花家、李家、凌家三家之间均是世交。花家本是经营各种胭脂香品，在大隋朝时，花家胭脂香品分店开满全国。李子曦这孩子从小就腹黑无敌，而花倾城成为花魁，此事确确实实应该与李子曦拖不了干系。
花倾城年方十二，却出落得花容月貌。连她在河边戏水，河里的小鱼见了都不愿靠近。花倾城，从小便芳心暗许了李子曦，却不知李子曦早已与凌筱仙指腹为婚。其实，指腹为婚纯粹是古人信奉的。
当年，花倾城因李子曦与人赌博，签下赌约，若是赌输了便将花倾城卖去青楼。世事难料，李子曦不是赌圣，也不是赌神，最多只能算是赌鬼。十二岁的花倾城，因为十三岁的李子曦一朝与人赌博输了，便成了京城第一青楼……倾城阁的一名普通妓女。而凭借着她自身的聪明睿智，以及随着年岁增长而出落得愈发沉鱼落雁的容貌，她从十五岁便开始一直稳居倾城阁花魁。
满京城，谁都知道花倾城只爱李子曦一个，而李子曦却与凌筱仙早有婚约。花倾城曾恨过李子曦，或许，她一直恨着李子曦，直到在临了下江南前，他去向花倾城辞别。她向他道出了满腔埋了十多年的爱，而他，却给不了她一个名分，甚至连一个承诺都给不了。
临下江南前的那晚，李子曦护送郑圣瑾回了郑氏医馆，与郑圣瑾约定一个时辰之后去郑氏医馆接郑圣瑾。接着，李子曦便匆匆去了倾城阁。那晚，夜已深，倾城阁依然宾客满座。门口的老鸨见了李子曦，笑容满面地将他推进了花倾城的屋里。
“倾城，许久不见了。”李子曦寒暄着坐在了茶桌旁，倒了盏茶递给花倾城。
“你倒是许久不来了，我这里也冷清了。”花倾城接过茶盏，微微抿了一口。她坐在窗口，因为天热，深夜里的凉风将三楼的屋子里灌了点凉意。夜风吹起她的青丝，他看着她的侧脸，她一直都那么娇艳动人。就算不施粉黛，她也不比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长得差。
“倾城，我要离开京城了。”李子曦把玩着茶盏，看着白瓷杯中浅黄色的茶水，淡淡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哦？为什么？”花倾城撩了一下披散在肩上的青丝，侧过头看他有些躲闪的眼神。他似乎想要对她隐瞒什么，可是，他什么都瞒不了她。她知道李子曦和六公主的婚约，她知道凌筱仙怀了李子曦的骨肉，她甚至知道他劫了李佑承和郑氏兄妹。倾城阁里，是所有信息的聚散地，一切的一切都逃不过她。只是，她不愿当着他的面说，甚至不愿揭穿他。她只是不想让他难堪，她深知男人最要的是面子。
“京城多是非，我只想过得清静自由一点。她不喜欢在权势里挣扎，我想保护她。”李子曦淡淡地说着那些关于他的想法。他有时候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以前明明可以为了权力不择手段，但是自从凌筱仙那次出现在他面前之后，他发现那个女子让他莫名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是凌筱仙吗？以前的你，可是为了夺得皇位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上演英雄救美来骗取六公主的感情。”花倾城说的不紧不慢，但是她的话语里似乎充满了嘲讽。她不明白，一个凌筱仙怎么可以让李子曦改变这么多，甚至那个他谋划已久的皇位。
“那都是以前了，现在我只想能简简单单地陪着她，过安安静静的生活。”李子曦握着茶盏的手指咯咯响。花倾城太了解他，了解他的全部，包括他的野心，他的软肋。李子曦觉得花倾城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女人，无论是哪个男人的心思，她总能很容易猜透。这样，她才能稳坐花魁的位置多年而不换。
以前，他常来倾城阁，不过是为了从花倾城这里得到更多的关于朝着官员和达官显贵的消息，而今天，他只是单纯的来和花倾城道别。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和她道别，他一度在倾城阁前徘徊。从小，他似乎就一直在利用花倾城，甚至连那次赌博输掉都是他故意的。这么多年，他利用花倾城为他图了很多方便，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爱过花倾城，他始终觉得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相互利益关系。
“哼，你倒是转性了，什么时候开始修身养性了！”花倾城冷哼一声。她明明知道李子曦爱着凌筱仙，但是心里却一直不甘心。她为李子曦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李子曦却不为之动容，似乎还刻意有些疏远她。
“倾城，我给不了你要的。找个婆家，早些嫁了吧。”李子曦早就明白花倾城的心意，但是他确实给不了她什么。
“你明知我爱你，你就这么忍心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花倾城的话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似乎眼角有点点泪痕。
“倾城，我们之间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明明一直都知道，为何还不放手？”李子曦隐隐有些怒气上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茶桌上。
良久，花倾城起身拂袖，柔声道：“好，我放手，你走吧。”
李子曦白衣翻飞，翩然出了倾城阁，连一句再见也没有留下。她苦笑，这就是那个她爱了十几年的男子吗？临了来与她告别，却又是不欢而散。她习惯了和他争吵，习惯了听他颐指气使，习惯了他的腹黑，只是，她不习惯他就这么消失，再也看不见。李子曦走了，走得彻彻底底。从此，花倾城闭门不见客，连老鸨也那她没办法，谁让她是头牌花魁，架子大，请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