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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离开思过崖

第二天早上,天上飘起鹅毛大雪。浮生破天荒地早早起来忙碌,细心地把另一只兔子烤得焦黄浓香,拿出枕底的纸鹤展开,让那纸鹤带着她去找枢衡,可是那纸鹤毫无动静,看来昨日的法术已经失效。浮生想了想,觉得自己能够找到枢衡的住所,便信心十足地拎了兔子下了思过崖。

到了山脚下的玄武宫,转了好多个弯,浮生确定自己不但找不到枢衡的住处,还再一次迷了路。

兜兜转转中,浮生隐隐听到几声琴音,心中暗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她循声来到一段院墙外,里面琴声依旧。

浮生悄悄喊道:“枢衡,我来了!”说罢,也不等枢衡做答,把兔子叨在嘴里,双手抱着院墙外的一棵老树攀了上去。

这段时间吃得太多,又缺乏些运动,加之失了仙法,浮生爬得十二分地吃力。好不容易爬上墙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一闪脚跌了下去,嘭地一声落在地上,扬起一团雪尘。

浮生摔得有些重,闷哼一声,叨在嘴里的兔子差点飞出去,好在她坚强地咬紧了牙关,稳稳地扑在地上等枢衡来扶她。

等了半天,也不见枢衡过来,浮生心中有些诧异,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四下打量,落入眼的是正前方目瞪口呆的太子绍轩和面无表情的玄武神君,看他们俩的架势,显然正在亭中对坐煮酒赏雪。

浮生眨眨眼,从口中取下兔子,冲着太子绍轩挥挥手,讪笑道:“好巧,好巧,你今天怎么在这里?”

太子绍轩揉揉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向浮生招手道:“还不见快过玄武神君?”

浮生才不想理会那个大魔头,她对太子绍轩道:“你来接我回去吗?”

太子绍轩起身走到浮生面前,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把浮生满脸的油渍擦干净,带点歉意地对浮生说道:“我来找神君有些要事,顺便来看看你。”

“什么?”浮生有些生气。

太子绍轩安慰浮生:“三百年很快就过去,如果你表现得乖,也许神君过一段时间就放你出去了,千万别再闯祸了,明白吗?”

“不明白!”浮生很生气,转身离开,不想再搭理绍轩。

太子绍轩想要拉住浮生,可是看看她抓着兔子的油手,委实有点狠不下心来。这一犹豫,浮生已经转身离开。

见太子绍轩竟没有拦住自己,浮生心中有点难过,暗自发誓今后再也不理太子绍轩。她四处望不见院门,便决定再次爬墙出去,争气地离开这里。

旁边的玄武神君见浮生嘴里叨着烤兔子,呈一个大字形巴在墙上,上不去下不来的样子,突然就笑出了声。

看着浮生手脚并用地扣在墙上,太子绍轩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得更是厉害,上前把浮生从墙上扯下来,浮生不想理他,把头扭向一边,梗着脖子不说话。

太子绍轩扯了扯浮生嘴里的烤兔子,柔声说道:“别叼着了,都是口水了。”

浮生连忙把兔子拿在手中,还是不理绍轩。

太子无奈,转身想向玄武神君厚着脸皮讨个人情,还没开口,玄武神君闲闲地道:“今天你只能求一件事。”

太子绍轩只好对浮生道:“我今日有重要事情与神君商讨,你先回思过崖,过段时间我去看你好不好?”

“不要!”浮生大喊。

太子绍轩狠狠心,对玄武神君一揖,道:“劳烦神君派人送浮生回思过崖。”

“你,你!”浮生见太子绍轩竟如此对待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玄武神君道:“无需派人,我送她去好了。”只一挥衣袖,浮生便没了踪影。

太子绍轩深深向玄武神君一揖,道:“神魔谷一事便拜托神君了,绍轩告退。”说罢便要离开,终是狠不下心来,又对玄武神君道:“浮生虽屡屡闯祸,但心性善良,还请您多多担待。”

玄武神君神色淡淡地说道:“闯祸便得承担责任,这个道理很简单,太子不必多说。”

见玄武神君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浮生,太子只好告辞。

可怜的浮生嘭地落到思过崖上,摔得浑身散了架,手中的兔子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浮生对玄武神君的讨厌再次升级。

浮生一个人在思过崖哀哀怨怨凄凄惨惨地挨着日子。

哀怨自是因为太子绍轩,一向对她宽厚纵容的绍轩竟弃她于不顾,惹得她很是神伤,一度顾影自怜,甚至要仿那百花仙子的模样提笔做一首愁肠百转的绝情诗来。

为了这首诗,浮生特特地待到夜幕时分,点上一盏青灯,照得壁上一道孤影。她觉得此时气氛恰好,便提起笔来,脸上凝出些悲意,思索了一番,奈何脑里空空如也。

浮生放下笔,觉得此情此景尚不够激发些灵感出来,只有对月抒怀才能渐入佳境,遂打开门,不防一阵狂风卷着鹅毛大的雪花灌进来,吹得她一激灵,忙不迭地关上门,又回到案前坐下,细细思索两番,脑里仍是空空如也。僵持了一刻钟,浮生终是落笔写下两个字,放下笔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倒头睡去,临睡前升起个朦胧的想法——写诗确实是件伤神的事,难怪百花仙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凄惨却是真的凄惨。

写诗的第二日,浮生直睡得百无聊赖才懒懒地起了床,窗外没有一丝光亮,屋里的夜明珠闪着幽光。浮生觉得自己的确是伤心得很,连懒觉也睡不得了,这样早地醒来,心口闷闷地。于是打算出门吸口新鲜的空气,舒展下筋骨,门却推不开了,无论浮生怎样用力,那扇门纹丝不动。

浮生吓了一跳,难道是那黑心的嫫母施了法术,要把她困在这小屋中永不见天日?

浮生似乎已经看到自己三百年后白发苍苍豁牙漏齿地趴在小屋里苟延残喘的模样。吓得她又去拉开窗,这一拉倒是拉开了,一堵雪墙立在浮生面前,浮生惊讶地张大了嘴,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大得把屋子埋起来。

没办法,浮生只好从雪中挖个洞爬了出去。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嫫母把她赶到思过崖受罚却又不派人监督她,这么大的雪把房子埋在雪底,若是不扫的话,她根本没办法住。可是说起打扫,浮生看着没到房檐的又厚又硬的积雪,还有从天上不断飘落的雪花,她觉得这三百年的时间都不够用。不,她才不要在这里扫雪。

浮生决定离开这里,远远的逃离,要玄武神君还有太子绍轩都找不到她,让他们后悔这样狠毒地对待她。

说走就走,浮生下了思过崖,决定向玄武宫相反的方向走,白雪皑皑的天地间,一个小红点缓慢而坚定地向北走去。

浮生忘记了一件事,玄武宫地处极北,极北的北方又是什么样,很少有人知晓。

就在浮生离开不久,思过崖上飞来一只淡蓝色的纸鹤驮着一枚朱果,在崖上徘徊了一会,顺着浮生挖的雪洞钻进了浮生居住的小房子里,停在了浮生写字的案上。

浮生走了很久,很久,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寻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她有些后悔,想返回去,可是,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折返,身后来路上的脚印也早被风雪掩住,她迷路了。

风急雪骤,天色将晚,浮生走得精疲力竭,可她不敢停下,她心中第一次生出害怕这个念头,这白茫茫的世界,远比无边的地狱可怕得多。

浮生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艰难地前行着,没有注意到大地正慢慢地裂开一道口子,头昏脑胀的她一脚踩空,跌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这日,枢衡惦记浮生,这两天雪一直很大,也不知浮生在思过崖能不能挨得住,昨日送给她的朱果,食用后虽可以抵御寒冷,但思过崖上毕竟没有人照看她,她又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

今日枢衡打算折只纸鹤施个术法,悄悄带浮生来别院小住几日,那思过崖上的雪肯定早已埋没了浮生的房子。可谁知等了半日,纸鹤却没有带回人来,枢衡觉得浮生出事了,以浮生的性格,见到纸鹤一定会跟来。

枢衡又用纸鹤召来红玉,派她去思过崖上看看。红玉听说浮生可能出事了,顾不得嫫母的警告,连忙偷偷上了思过崖。思过崖上哪里还有房子和浮生的影子,红玉想把思过崖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可是她的仙力太弱,根本做不到,她急匆匆地下了山,向枢衡回禀思过崖上的情况。

枢衡有些着急,顿时把宫规礼仪都抛在了脑后,翻过院墙跑到思过崖上。施了仙法把崖上的雪清除干净,打开浮生居住的小房子,却不见浮生的踪影。书案上落着前日里飞来的纸鹤和一枚朱果,一张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大字——伤心。

枢衡寻遍了思过崖,连崖下也寻个仔细,还是没有找到浮生,没办法,只好去请求玄武神君想想办法,却到处找不到玄武神君本人。

此时的玄武神君正对着浮生发愣,他有些搞不明白浮生怎会掉进神魔谷,还正正地跌落在他的脚边昏了过去。

浮生此时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双眼睛,殷切地盯着她,她的双脚情不自禁地走近那双眼睛,可她的心理却无比抗拒,她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隐藏着一股贪婪的欲望,很强烈,很强烈。可是她阻止不了自己的脚步,眼看着自己离那双巨大的眼睛越来越近,那眼中隐忍的贪婪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像饥饿的巨狼撞见了肥嫩的羔羊。浮生拼命摇头,猛地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堆篝火在她身旁噼啪地燃着,浮生坐起,见一个男人在不远处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浮生眨眨眼,忆起自己在雪原上突然跌落在一道裂缝里失了意识。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到处巨石嶙峋,悬崖峭壁,不见一丝冰雪。浮生讶然,难道自己竟跌入到另一个空间里了?那个男人又是谁?看背影好像很帅气的样子,他救了我?要不要以身相许呢?话本子上都这么说的。嗯,要是太丑的话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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