艄公撑船。
和尚连忙大喊：“船家，船家，这里，这里！”
艄公大约是听见了，撑着浆，摇摇晃晃荡了过来。“两位可是要过河？”艄公笑问，白髯随风飘，倒真像是李守礼听过说书中的桥段，仙人修行，炼心于红尘，待到有朝一日大道圆满，立地飞升。
李守礼摇摇头，约摸着是觉得自己多想了，于是笑了起来，一旁的净心双手合十，唱了声：“阿弥陀佛。”随后道：“船家，小僧与这位施主欲要前往大龙皇城，路过这赤水河，实在是飞天无术，船家可是解了燃眉之急啊！”
艄公闻言，哈哈一笑，道：“那小和尚与你这位朋友算是等对了，这方圆十里，也只有我一位撑船的，不似那些飞天遁地的仙人，有通天本领，这赤水河上每年还是有不少凡夫俗子要过河，小老儿的生计就是这个了。”
“来吧，上船吧。”
李守礼揉了揉眉心，这净心和尚还真是不凡，与谁都能搭上话。简直就是个话痨，一路上，没有一刻不停。少年一步上船，眺望着绵延赤水河，心中突然有了个疑惑，“净心，这赤水河神受了景唐皇帝的册封，再加上那位朝堂上的儒家圣人指点，那他会不会有朝一日成为真神？”
净心闻言一笑，眉心红痣分外神圣，李守礼没见过菩萨佛祖的金身雕塑，但少年心想，大约就是净心这般模样吧？李守礼是真的在净心和尚身上感受到佛性，先不论是否慈悲，光是这佛性就让少年侧目。
“真神？人间的陆地神仙不好吗？”
艄公哈哈一笑，道：“真神哪有河神来的自由自在，这千里赤水河就是那河神道场，于此不说无敌，也差不多少，更遑论，赤水不干，河神不亡，除非是圣人出手，亦或者是其他正统山神水神地仙出手，否则世间一样可称神仙。”
李守礼微楞，少年没想到这个老艄公竟有如此见识，只是微微一想，也有所释然，赤水河上撑船，若是不了解点此地“龙王爷”，怕是说不过去。
“你们此去大龙皇城做什么？”艄公一边摇浆，一边问道。
“阿弥陀佛，小僧是云游四方，到了哪里是哪里。”净心行了个佛礼。
“我是要去确认一件事，无非是有些较真儿，曾经我在一位先生门下，什么都没学会，独独较真二字，写的尤为出色。”李守礼取出一片烤鱼，也递给净心一片，老艄公倒是不要。
“不想，不念，不贪，不欲……”艄公哈哈大笑。
……
天上九重天，云间无数仙。
“小小赤水河神，竟敢如此放肆，当斩！”天穹上，雷霆滚滚，云层剥落，看个清晰，竟有三道身影端坐在皑皑白云中。
“你敢动？你动，我就杀你！”
下方，有两道身影并肩，横亘之下，竟似比天还高，仿佛能顶天立地，钓叟书生，截断了此地雷霆万钧。
“李开阳，王秉忠，你二人不要太猖狂！真当我等不敢动手？既然棋局已经开始，任何破坏之人都要灭杀。”云间，一人抚手，竟推动了万里白云，展现出一抹通天之躯。
钓叟与先生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苍穹，似在说，你敢动吗？
“哼，既然你们如此坚持，那本座就看看，到底是谁更棋高一筹！”另一人手持书卷，周身浩然气澎湃，该是儒家之人。
最终，天空复原，云间的五道身影也消失不见。
赤水河上，一艘小船，两个少年，一位艄公。
倒是艄公抬头望天，脸上露出讥讽笑意。
“如此……也敢说读了圣贤书？远不如朝堂上的那位气魄足，怪不得当年被赶出了文院，蝇营狗苟，走狗一条。”
李守礼望着滚滚赤水，在船上摆起了架势，舞拳站桩，一步一步，小船本就小，不出三步就到了头，少年转个身，接着练。李守礼已经能感受到体内的那缕气，该是王乞丐所说的先天气，如今指迷已经完成大半，也只剩下轰开丹田，完成那“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壮举罢了，只是这最后一步不好成，李守礼已经准备多日，却依旧不见起色，丹田隐约可感觉，却始终不明晰。
净心撇嘴道：“你倒是勤奋，连在这小船上都不放过，你说若是掉入赤水河，那河神会不会救你？”
李守礼似是没听出来玩笑话，回的颇为认真，道：“该是会的。景唐皇帝册封，儒家圣人钦点，这是正统水神，是入了朝廷“神仙阁”的，你也说过，这样的正统神出的不易，往往正是万民的福祉。”
“你倒是会拍马屁。”净心撇嘴道。
艄公却是哈哈大笑，一脸的愉悦，看的李守礼有些莫名，只当是夸了河神，这艄公今后也会好过一点，毕竟是要靠着这赤水河生活。
艄公撑船，突然，大风来临，赤水河上掀起了波浪，将小船都打的左摇右晃。“坐好了，大风来了，小心真掉了赤水河，就算河神救起，平白湿了一身也是不好。”
李守礼却是眼睛一亮，拳舞的愈发生猛，脚下也势大力沉，艄公微笑，桨撑的摇晃，往往李守礼往前，小船也往前，李守礼往后，小船也往后，如此一来，倒像是小船跟着李守礼的动作而动。
“冲你那句“万民的福祉”，本神就先给你一场福祉，送你一场造化，舞拳站桩，生出了先天气，看来给你指点迷津的那位也不简单，也对，如此正好合了真龙出水。”
李守礼不知眼前艄公就是赤水河神，少年已经沉浸在步桩之中，动作越来越有神韵。净心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后就不再看了，这是属于李守礼的缘法，不是属于他的，多看无益，说不定还会乱了自己的道途。
先天气愈发深厚，初如一根线，如今好似一根拇指粗细的棍，在李守礼体内冲撞。
少年不喜不悲。
丹田已现，只差临门一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