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佛庙之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风声。
其声如呜咽,让心人中一阵发毛。
那坐镇佛庙中央的金身一阵摇晃,竟然将努力劈砍的六尾天狐掀飞。
而后,地藏佛像,走下莲花,缓缓走到庙祝的身后。
江离的心中一阵发毛,却见那宝相庄严的地藏佛像哪里还有佛意盎然,立于庙祝之后的地藏佛像不知何时张开双臂,不再手持佛宝,而是拥抱庙祝。
佛像之头,勾起一抹邪意的微笑。
而后,整个佛像,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被牵扯入了庙祝的体内。
庙祝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整个人,给江离一种诡异的不协感。
就好像,庙祝这个人,是被拼接而成,他的每一个部位,都来自不同的身体。
“小子,知道为什么你的神兵伤不到地藏佛像吗?”
庙祝已然变得年轻的面庞望向江离,嘿嘿一笑,眼神中,有猫戏老鼠的戏谑。
“本座的确有缺陷,可是这缺陷,不是地藏佛像,而是地藏佛像之中的东西。
无论是地藏金身,还是本座,都是性,都是灵。
本座之所以没有被地藏禅院的那些老不死们彻底杀死,就是因为本座亲手砸碎了用以储存香火的泥塑金身,留下的地藏佛像,不过是香火之中诞生出的一点性灵聚拢着香火,有着种种神通。
道家有言,只修性不修命,此乃修行第一病,又有言曰,万劫阴灵难入圣。
没有泥塑金身,香火无法长留,会慢慢流散,迟早会散尽,本座又没有肉身,无法温养魂魄,将本座放逐虚空,迟早有一天,本座会魂飞魄散。
而为了延缓这个时间,本座便只能去猎杀魔孽,以祂们的本源,来延缓本座的衰亡。
这群老秃驴,知晓这一点,知道本座杀力惊人,便一定会想着榨干本座的最后一分价值。
什么以魔制魔,便说的是本座!”
庙祝笑的十分开心,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被当做了工具人。
江离的心中却十分疑惑。
若是地藏金身也只是无形无质的心意神魂,性之灵意,那云天鲸落的确无从下手。
术业有专攻,云天鲸落是以近乎神明的生命力而被制成神兵。
对于无形无质的性灵神意,再强的生命力也得麻爪。
若不然,江离又何必专门去观想鬼卒长矛。
可那声心跳之声,又是从何而来?
江离心中疑窦丛生。
却见庙门之旁,庙祝身后的胡斗惊呼道:“江离,这庙祝的身后有个大洞,我都能看到他的心脏搏动。”
江离瞳孔收缩,庙祝怎么会有心脏搏动,明明他刚才摸到他的手腕之时,根本就是没有脉象。
有心脏,那就说明庙祝有了肉身。
可方才他分明对江离的鬼卒长矛心生忌惮。
胡斗不会在这个时候骗他,那就只能是方才。
方才地藏金身与庙祝相合,那股诡异的不协感,还有庙祝虽然被当做工具人,却笑得异常开心的笑容。
种种细节在江离的脑海之中闪过,江离面色复杂的望向庙祝,轻声说道:“那颗心脏,是谁的?”
庙祝眉头一挑,笑道:“聪明的小子,你又猜到了什么?”
“猎杀魔孽,无异于饮鸩止渴,因为你想要猎杀魔孽,就必须动用香火之力,当香火之力用尽之时,你就只能等死。
可你却丝毫没有担心。
那说明,你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
至少,短时间内的解决之法。”
江离望向庙祝的胸口,似乎要看透那里:“你刚才说,香火之力之所以会逐渐散尽,是因为没有金身储存香火。
而你之所以要猎杀魔孽,也是因为没有肉身储存神魂,神魂会逐渐衰弱,没有鬼修之法,神魂无法长存,直至魂飞魄散。
这两个问题,其实有一个共同的解决之法。
那就是,找一具肉身,找一个金身!”
“哈哈哈哈!”
庙祝放声大笑,眼中皆是癫狂:“枉那些地藏禅院的老和尚们自称智慧圆觉,居然还没有一个小孩子想的透彻。
本座既然愿意自砸金身,就是因为想好了对策。
谁说佛门就只能镇压魔孽的?本座在虚空之中流浪了漫长的岁月,猎杀了一十七尊神裔。
本座将祂们肢解,以祂们最得意的部位拼凑了一具肉身。
出乎本座的意料,这肉身,居然比本座想象的更适合储存香火,比起泥塑金身,也只差一筹。
就算是泥塑金身,也会被香火腐蚀,要有重塑之时。
可这神裔肉身组成的金身,却至今不朽。
这就是神裔啊,神魔的血脉,与日月同在。
本座将这金身封印在地藏佛像之内,或者说,将香火附着在金身之上,自身一念,则托庇在这具金身之中。
三位一体,日日祭练,才有了今日地藏像我,我像地藏之功。
也得以,长存至今!”
“一具拼凑而成的金身。”
江离望向如今的庙祝,眼角抽搐:“这样的你,已经不能算是人族了。
你这个疯子。”
“你不是说过,本座是鬼吗?”
庙祝哈哈大笑,指向自己的胸口,阴冷的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这具金身,本来是没有心脏的。
可是有一天,地藏禅院来了一个小和尚。
他说地藏禅院的老和尚们太过于偏激,虽然本座窃取信仰之事有渎佛之举。
可世尊愿割肉喂鹰,以身饲魔,又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座若有改过之意,便应当给本座悔改的机会。
他说,他是来度化本座的。
他问本座,有没有后悔。
你猜猜,本座说了什么?”
庙祝自顾自的说道:“本座说,小和尚,本座不信你是来度化本座的,除非,你让本座看看你的心。
本座刚说罢,小和尚就解下僧袍,坦然望向本座。
本座刨开了小和尚的胸口,那里果然是一颗赤诚佛心。
然后。。。
然后本座取出了他的心脏,放入了自己的身体。
你没有看到小和尚的护道人当时的脸色。
对,就是你现在的脸色。”
庙祝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望向面色铁青的江离,于泪水之中缓声说道:“本座不在乎是处在阴沟之中,还是翱翔于九天。
本座也不在乎自己是人非人。
本座一生,只求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