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的黄昏。
少年站在宾馆的落地窗前，望向铺洒着金色余晖的城市建筑。这是他第一次好好打量这座城市。
与一周前来时的感觉不同。自一开始的新奇和充满希望，到如今的茫然和不知所措。这里离自己的姐姐和父母已经是那么的近了，他却无法在此继续停留下去。
窗前的少年目光向北方远眺，落日的余光中几道极光划过仿佛近在咫尺的天穹。
宾馆房间门口的地毯上是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少年看着北方的景色缓缓陷入回忆。
良久，他回过神来。此时夜幕已经彻底降临，天边的星星在空中一闪一闪，时不时有几道青绿色的极光在被星光点亮的黑色幕布上划过，却不留任何痕迹。
少年叹了口气，呢喃道：“明天，就该回去了，是有些不甘呢！”
他低头看了看时间，决定在离去前用仅剩的余额去老贝尔曼的餐厅吃顿饭，这次他不打算选择最便宜的了。
……
……
虽然现在仍旧是八月，但圣城临近北极冻土，又收全球变冷的影响。夜幕降临后气温急速向零度靠近。
少年嘴边哈着雾气，将插在口袋的右手拔出，推开面前的木门。
铃铛发出和一次来时同样清脆悦耳的声音，他一边将兜帽放下，一边走向木制的吧台。
和第一次来时不同的是此时的餐厅内有三三两两的食客坐在吧台不远处的小方桌前，方桌上仅仅摆放着几样饮品，和后厨方向传来的食物香味说明了这些食客也是刚来不久。
老贝尔曼依旧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开衫，衬衣的袖角熨的笔直。他一只手递给少年一份菜单，另一只手将一杯冰水推向少年。
“今天还是鸡蛋汉堡？”老贝尔曼问道。
“谢谢您的关心，今天不用了。”少年回复道。然后他指着用通用语写的菜单一行一行的阅读，目光停留在了标价120联邦币的红酒炖小羊排上。
“先生，可以给我来一份红酒炖小羊排吗？”少年问道。
“看来上次怀特做的很和你的口味，不过这个并不怎么便宜。”老贝尔曼缓缓地说道。
“没事，这次我的钱是足够的。”少年目光闪烁。
“想要喝点什么吗？”老贝尔曼对眼前的少年问道。
“可以给我一杯酒吗？”少年的语气有些局促。
老贝尔曼感受到了少年状态的变化，轻轻摇了摇头，在少年稍显失望的目光中对他说道：“今天是禁酒日，有些可惜了。不过可以送你一杯蔓越莓果汁，口感偏酸，与这道菜搭配还算不错。”
不一会，少年面前就盛放好了一盘小羊排。他回忆着来到圣城屡次碰壁的经历，内心生出一股无力感，眼睛蒙了一层雾气，鼻头有些发酸。
与优雅无关，少年吃的很慢，又很仔细。吃完之后，他仔细的擦了擦嘴角，将刀叉摆放在已经清空的餐盘上，望向吧台前坐着的老贝尔曼准备买单。
这时老贝尔曼从冰壶里取出一瓶冰好的黑啤，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向另一个空杯倾倒了三分之一，然后推向少年。
“酒精并不能解决问题，是要离开了吗？”老贝尔曼说道。
“谢谢。”少年接过面前的冰啤酒，喝了口说道：“准备订明天回长安市的动车票。”
“不再继续争取一下？即使不是可以近期就进入地心世界勘探的那些公司，你的年纪也可以考虑九月的时候报考位于圣城的联邦军事综合大学。”老贝尔曼的脸上带着一些惋惜。
少年轻晃了晃脑袋，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说道：“其实我已经认清现实了，我没有接受基因解锁药剂的注射，即使专业知识合格，但由于我没有操作经验，那些公司是不会录取我的。至于联邦军事综合大学，标准也有些类似，我没有足够的金钱支撑我在圣城的生活。”
现在这个时代，用“异类”来形容面前的少年并不过分。三年前失踪事件“幸存”的归来者无一例外都开启了自身基因的限制。在联邦议会与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安全无副作用的基因解锁药剂开始在全人类的青少年中免费发放，不是其他年龄段的人不能接种，只是目前产量受限。
基因解锁药剂，顾名思义，可以帮助人体打破内在的基因锁，解除细胞层面的一些限制。它可以使人类变得更加强壮，甚至可以用超人来形容。药剂合成的最重要一环就来自地心世界。
“回家也是好的。”老贝尔曼叹了口气说道。
少年的遭遇，他心中早已有了预想。圣城内的那些地心世界勘探公司，不论是联邦官方的还是非官方的。面前的少年都很难满足他们录用的标准。他也不想关心为什么少年不去注射免费发放的基因解锁药剂，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与选择。
“只有一个人的家，已经不算是家了。”少年的情绪有些低落，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从口袋掏出200面额的联邦币放在木制的吧台上。
“感谢您的招待，希望可以再见。”少年转身，向餐厅外走去。
餐厅内热闹的聊天声与壁炉前播放器内的古典音乐交织，少年离去的背影显得越发的单薄。
老贝尔曼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内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他下意识的喊出：“喂，孩子，我这里还缺一个服务生，包吃包住，你要不要考虑留在圣城？”
少年的脚步停下，他缓缓转身看向吧台前正在向他招手的老贝尔曼。
对未来已经彻底茫然到如同溺水的少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从震惊到狂喜，再到感激，最终他满面泪流。
少年想起了已经“远去”的父亲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人生哪有那么多选择呢，很多时候，命运只给你留下了一条路，你往往都是无法决定你的选择。
他快步走向吧台，黑色的木质地板与鞋底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如同清脆的鼓点与环绕着整间餐厅的古典音乐交织在一起。
少年的眼角挂着一道泪痕，那稍显稚嫩的脸庞上却充满了笑容。
“先生，您好！我叫吕梓，我想要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