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血色,草地上还有不少打斗的痕迹,药篓子里的草药都洒落在地。
辛父倒在血泊里,身上有不少血印子,最为可怕的是,辛父的心肝脏腑被掏空了,像是被野兽咬食了,胸腹处还残留着些许黑红雾气。
辛夷呆愣在那,一时没有反应。
刘三柱一个黝黑汉子吓得脸都白了,惊叫道:“是.....是魔物啊!”
辛夷似乎反应过来,一步一步向辛父走去。
刘三柱看她这样,便战战兢兢的想拦她:“小。。。小辛大夫,这。。我们是不是先下山喊人,这魔物不知道有没有走远。”
辛夷躲开刘三柱的手,径自走过去在辛父旁边蹲下,伸手想碰辛父的脸。
刘三柱看她似乎一时接受不了,便也克制住恐惧,小心上前。
看到辛父的血已经凝住了,颜色也黯淡了很多,便松了口气,想着魔物应该走远,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
又看着辛夷面无表情的看着辛父,一时也不好再劝,便说道:“小辛大夫,我先下山喊人上来帮忙,你自己千万小心啊。”说着便马上转身飞奔下山。
辛夷看着阿爹扭曲的面容,手臂也不自然的弯曲着,嘴角处还有血迹,应该是太痛苦自己咬的。
辛夷记得阿爹的脸总是很温和的,有双带笑的眼睛,从小到大辛夷很少看到阿爹变脸,几乎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温和有加。
只有少数几次,辛夷被人评头论足,指指点点的时候,才会有些生气的表现。
辛夷擦掉辛父嘴角的血迹,想把阿爹的脸抚平成原来的模样,但是怎么都不成功,便想帮阿爹整理好衣衫,看到阿爹几乎被掏空了的胸脏,残破不堪的衣服,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辛夷想回忆起阿爹平时衣装整齐的样子,脑子跟浆糊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有些想发泄,胸口却被堵住似了,怎么也发不出来。
想叫“阿爹”。
想叫阿爹醒过来。
想叫阿爹回去吃饭。
想叫阿爹起来,刘三叔的腿还有最后一贴药没贴呢。
想叫阿爹收拾草药,那么多,一个人收拾不过来。
而且不是说好了,三天后出发去原州府过冬吗?
舌头却跟拔了一样,好半晌,喊了声“啊。”
-------------------
夜幕降临,村子就像整个浸泡在黑色的墨水里,漆黑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辛夷跪在灵堂,身上穿着大娘们帮忙赶制的孝服,阿爹也在乡亲们的帮忙下入殓,棺材还是村里村里李大爷给自己备着的,辛父治好了困扰他多年的咳嗽。李大爷说自己还能再活几年,棺材再打就是了。
尕庄村是几十年前逃难聚居的,多是不同姓的,规矩不深,念着辛大夫治好了村里不少人,便让辛父在村子里的灵堂入殓,要是同姓族村,本地灵堂是万万不会让外姓人入殓的。
村长也跟辛夷说了,将辛父葬在村子里的墓地,虽然只能葬在边上,但是也算是村里人,以后大祭,也会有供奉的。
刘大娘提着菜篮子进来灵堂,将饭菜拿出来放在靠墙的矮桌上,招呼辛夷:“小辛大夫,吃饭吧。”刘大娘的小女儿阿英也跟来了,帮着把桌子收拾好。
辛夷站起来,跪的时间长了,有点站不稳,慢慢走到桌边,拿起碗筷。
刘大娘看着辛夷瘦了很多的脸庞,眼含怜惜,这孩子自从辛大夫出事后就一句话没说过,虽说没哭,也再没个笑脸。一直守着辛大夫,也不躺下休息,只是实在困了才会趴一会,幸好还知道喝水吃饭,要不身子就受不住了。
听当家的说,那天大家伙儿上山,看到这孩子就跟失了魂一样的。可不是吗,相依为命的父亲出了这样的事,谁都遭不住。
白日里村长召集乡亲们讨论了下,想留这孩子在村里,大家一起给盖间屋子。再说辛夷的状态看着也让人不放心,这几天乡亲们连番的劝说,她都没回应,就让刘大娘再来劝说一二,刘大娘想着小女儿和这孩子年纪差不多,就把小女儿也带来了,也好说话。
刘大娘看辛夷木着脸吃饭,开口说道:“丫头,乡亲们讨论了下,想着给你在村里盖间屋子,你以后啊就留在村子里,平日里就给大家治个头昏眼疾的。再给你划一亩地,你也不用下地,大家伙儿一人一锄头就给你一起做了。”
阿英也马上接嘴说道:“对啊,辛夷,你就留下来,衣服鞋袜什么你要是不会,我们给你缝。”
刘大娘:“对,村里有不少跟你一样大的小姑娘,一起也有个伴,以后要是说亲啊,我们也能帮你掌掌眼。”
辛夷觉得很吵,这几天都很吵,老是有人在耳边“嗡嗡嗡”的。
烦死了。
不想说话。
不想笑。
好烦。
能不能安静?
“啊!”辛夷大叫一声,猛地挥手将碗筷全部扫下桌子。
刘大娘和阿英看到辛夷这样,吓了一跳,也不敢作声,看着辛夷走到灵前继续跪着。
刘大娘和阿英互相看了看,一时也不敢说话,便将碗筷收拾好。刘大娘看着辛夷,张口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带着阿英走了。
阿爹,你看,
我又变回来了。
不会笑了。
她们开始害怕我了。
马上就会讨厌我。
所以你为什么不继续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