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翻看起尸检报告,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默文更是当时就被惊得跳了起来,眼神时不时的瞟向一旁的薄繁,心里直犯嘀咕,但李默文平日里咋咋呼呼惯了,其他人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异常。
“老杨,你没拿错报告吧?”李默文拿起尸检报告反复找老杨确认,还一度怀疑是老杨老眼昏花写错了。
“绝对不会有错,而且我初步怀疑死者是死在梦中的,我检查过死者的胃内容物,很正常,并没有安眠药成分。”老杨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语惊醒了所有瘫在椅子里的人。
“那怎么可能,就算是做梦,被人一刀刀割去皮肉,疼也该被疼醒了。”
“是啊,睡得再死也不可能完全任人摆布啊。”
老杨叹了口气,从李默文面前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猛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这才重新说道:“死者的伤基本集中在脸部、腿部和胸腹部,仅剩的的皮肤上并没有任何约束伤和抵抗伤,初步怀疑是情杀,极有可能是死者被催眠了。”
就在这时,刚刚睡醒的时候余长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所有人这才注意到她。
有人问:“队长,这位是……”
薄繁猛吸了一口烟,然后丢了份资料出去,然后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刑侦大队犯罪心理室的许副科长,现在加入我们特案组。”
特案组,全称为特别刑事案件调查组,专门负责本市的疑案要案,悬案和命案。
有人发出疑问:“队长,我们刑侦大队什么时候多出的一个犯罪心理室啊?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都表示对此时一无所知,更不认同这位许副科长的身份。
因为资料上写着——
姓名:许晚
性别:男
年龄:23岁
所在部门:刑侦大队犯罪心理室
职位:副科长
……
剩余的都是在吹捧这个人能力有多么多么强,学识有多么多么渊博,根本就让人看不下去。
再看看这位,一个大男人竟跟个娘们儿似的,留着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戴着副金丝眼镜,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一看就是肾虚。
“许科长,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畅所欲言,我们期待你的分析。”薄繁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睛里也带着笑,只是嘴里叼着的那根烟让余长曦看不清他的神色。
“很简单,凶手是一个擅长催眠术的麻醉师。”余长曦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摇着轮椅后退了一步。
薄繁眼睛眯了眯,李默文也拭目以待的看着她。
他总觉得上一次完全是偶然,是这货运气好,所以才让她猜的那么准,这一次他倒是想看看她说是怎么出糗的。
余长曦从屁股后面掏出早就不知道淘汰了多少年的老人机,看了眼时间,风轻云淡的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还回出现一名受害者。”
同一时间,市人民医院院长办公室里也是一片烟雾缭绕,门外走廊上还挂着“禁止吸烟”的警示牌,仅仅一墙之隔就有人在明知故犯。
院长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然后对身边的人说:“能确定他们的病因吗?”
“已经确定了,我们医院几位专家会诊,结果都是一致的,他们都是身体各机能指标正常,除了有些脱水,其他的与正常人无异。”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医生信誓旦旦的保证。
“会不会是催眠?”有人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几天之内医院已经接收到了七名患有相同症状的病人,全部都是身体机能正常,但人就是醒不过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那名医生的观点立即被采纳,反正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总不能让几个“睡着了”的病人毁了医院的名声吧。
早上九点,李默文偷偷潜入余长曦所住的小公寓,薄繁已经把余长曦可能拥有一本死亡笔记的事告诉了他,作为警察,他第一次进行偷窃行为,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和小兴奋。
薄繁把余长曦骗了出去,李默文拿着薄繁给他的余长曦房间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戴着鞋套和手套,尽可能的不留下一丝证据。
可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薄繁说的那本笔记,余长曦看起来是个很自律的人,所有的书本都被分门别类的整齐放好,薄繁就连抽屉和床脚都没放过,还是毫无收获,他开始怀疑薄繁是不是眼花了。
余长曦被带出家门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向怕冷的她不得不把围巾捂得严严实实的,如果不是怕阻挡视线,恐怕连那半张脸都舍不得露。
“许晚,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薄繁嘴里叼着烟,这一路都强做镇定,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余长曦不比常人,她的心思比一般人缜密的多,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薄队,你要是少抽点烟就是在对我的生命负责。”
薄繁一愣,下意识的就要把烟掐灭,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那样做。
“以后不用来我家砸门了,我并没有答应你们警方加入特案组,当初的条件我也已经履行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余长曦手搭凉棚举目远眺。
由于她是坐在轮椅上的,所以视线颇受局限性。
薄繁看着她,只是淡淡的说起了他刚刚得到的资料:“余长曦,女,27岁时死于枪杀,原省厅法医,后被调到明珠市当法医主任,十年前因被卷入一场灭门惨案而被判处死刑,在法庭上你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
后面那个“你”字他咬的格外重。
余长曦确实对他的这一席话有所触动,她以为这件事是不会有人知道了。
但转念一想,上头的人居然让她重活了一次,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呢。
至于这位曾经把她带上最高人民法院的薄队长,她着实没什么好感。
而那份绝密档案,目前为止整个警队应该就只有薄繁知道,上面的人还没有那么蠢,随随便便把她的身份公之于众。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薄繁,然后说道:“你曾经有过很深爱的女人,但她死在了你们订婚的那一天,是遭人报复,让我想想,你是刚从部队回来的,战友死了,但你却升迁了,由于在军中战绩不菲,所以一退伍就直接被分配到了市局做刑警大队的队长,这同时也让你十分愧疚和不安,每天都活在痛苦和自责当中,所以你需要烟草里的尼古丁来刺激你的神经,我说的对吧,薄大队长。”
眼前的的这个男人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踏上了常人需要努力多年都不一定站得到的高位,所以遭人眼红是肯定的。
余长曦的语气很轻,她又说道:“叫你的朋友可以走了,他找不到的。”
薄繁一愣,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什么都知道,但她还愿意陪他们一起演戏,完全把他们当成了猴耍。
他确实有个很深爱的姑娘,很爱很爱,也有个为了救他而死的战友,他临死前紧紧抓着他手喊疼,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阳光的男孩死在他的怀里。
收回视线,余长曦摇着轮椅就要走,薄繁却一把摁住了她。
他问:“你就不想为你自己和你弟弟找出幕后真凶吗?”
余长曦回过头望着他,四目相对。
“去医院。”
余长曦并没有解释,薄繁也只当她是要去做一个全面检查,他还求之不得呢,只希望李默文一定要找到那份笔记。
青山墓园,烟雨蒙蒙。
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男人停在一座墓碑前,墓碑上除了一个雕刻好的二维码,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来介绍墓主人。
男人弯下腰把一束洁白的百合放在墓前,却被人粗鲁的一脚踢开。
来人是个年轻的女人,约摸二十来岁,扎着马尾,穿着一身运动装,看起来清清爽爽,只是那张俏脸上满是怒气。
“拿开你的脏东西,以后少来我姐墓前,别给你家太太扬我姐姐骨灰的机会。”林小桃头仰的高高的,一脸的厌恶。
顾白并没有生气,自从余长曦死后,他们顾家跟林家似乎就多了一层隔阂,特别是眼前的林家大小姐林小桃,他前未婚妻余长曦同母异父的妹妹。
他把那束百合捡起来,拂去了上面的泥水,重新放回墓碑前,却惹得林小桃一阵狂笑。
“顾先生,顾大少,您怕不是忘了十年前您是如何对待自己未婚妻的了,亲手把自己的未婚妻送上法庭的感觉很爽吧。”林小桃毫无顾忌的挖着顾白的老底,恨不得将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脚踩进淤泥里,“在自己未婚妻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赶忙把未婚妻的朋友娶回家中放着,那女人当个花瓶也是不错的呢,你说,你们这些年也没个孩子,是不是因为我姐啊?”
林小桃越说越离谱,眼角余光一扫,满是嘲讽,饶是好脾性的顾白也忍不住来了几分脾气,“林小桃,这里是你姐的墓地,我不想跟你吵,请你让她安静一下吧。”
“你要是不来,我姐比谁都开心!”林小桃抬起脚狠狠一脚踩在那束纯洁的散发着清香的百合花上,狠狠的碾着,混合着雨水,花汁乱溅,像是她踩的不是那束花,而是她眼前的这个人。
顾白自觉心中有愧,并没有阻止林小桃的行为,低着头沉思着。
市人民医院,三楼神经科。
“许小姐,你这腿还是有机会康复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看了眼X光片,语重心长地说道。
“医生,我不是来看腿的。”余长曦没有给医生继续吹捧自己医院有多么好的机会,一盆冷水洒下去,医生愣了几秒。
他朝着余长曦的腿看了好几遍,又瞅瞅余长曦本人,他不明白余长曦这话是什么意思。
“医生,我妹妹陷入了昏迷,除了醒不过来,整个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您有什么办法救救我妹妹吗?”余长曦真是块演戏的好材料,声音适当的哽咽,眼眶也红红的,一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不流下来。
看着余长曦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医生心里难免有些动容。
他起身关上门,重新坐回原位,他这才说道:“实不相瞒,你妹妹这个病我们医院无能为力。”
余长曦一听,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妹妹,别的医院我都信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的腿脚不便,根本就没有能力照顾我妹妹,如果你再没办法,我妹妹可能就要死在梦里了。”
说到动情处,余长曦直接低着头掩面哭泣了起来,哭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振作起来,努力保持平静。
她重新说道:“所以医生,你对我妹妹这种情况有没有把握治好?”
医生抬起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医院这几天陆陆续续也接收了许多这样的病人,如果我们的诊治结果无误的话,她们应该是被催眠了。”
医院走廊里,薄繁坐在长椅上,他本来是要陪余长曦一起进去的,但余长曦显然不想带他玩,所以拒绝了他的好意。
等了半个多小时,被医生关掉的房门终于重新被打开了一条缝,医生一脸惋惜的把余长曦推出科室,边走还边说:“许小姐,你提的建议我会向院长说的,至于结果怎么样我也不好说,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把令妹送到我们医院来治疗。”
走出医院,薄繁把余长曦抱上车,把轮椅放进后备箱,启动车子。
上了高架桥他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我难道没有妹妹吗?”余长曦反问。
薄繁想了一下,档案里许晚确实还有一个妹妹,但毕竟她从未见过,可能是她想家了吧。
薄繁提议:“过段时间,你要不要回家去看看?”
家?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自从爷爷离世后她就已经没有家了,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爷爷会长命百岁的吧。
她果然是个灾星!
余长曦这么在心里想着,手不由自主的隔着衣服放在了左手拇指的祖母绿戒指上,那是爷爷的遗物。
记得那时她刚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一直随身携带的戒指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幸好,她出来之后又找到了。
她其实醒来后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她每次做梦都能梦到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情,这一点救她的人也知道,只说这是芯片移植后的副作用。
知道别人的死亡,自己却无力阻止,这种感觉差极了,心情百感交集。
还记得有个叫吴良的少年给他催了眠,说是这样可以得到缓解,
他没有骗她,至少这几年内很少做梦,她就再也没有梦到过别人死亡的场景和时间,除了某些不可控因素,直到近些年这种能力才开始频繁发作,还多了一种可以看清别人秘密的能力,她暂时只能把它们归类为电视和小说里的特异功能。
忆起往事,才突然发觉,人心就像是玻璃,经不起一点推敲。
仅仅是别人的一句话就可以使人坠入物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去,也会因为一句话而欢欣鼓舞一整天,仿若一步登入了天堂。
回到家,李默文早就没了踪影,回到房间的余长曦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薄繁这才松了口气。
傍晚时分,薄繁接到了刘局亲自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刘局的声音有些疲惫,只是叫他去一趟市人民医院,具体的到了地方再说。
半个小时后,市人民医院院长办公室。
“是这样的,我们医院从几天前就陆陆续续的接到了具有相同病症的病人,他们全部都是陷入了沉睡,醒不过来。”
院长的助理把一份病例档案叫到了薄繁的手里,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初步怀疑他们都是被人催眠了,但具体是被谁催的眠,我们目前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