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要怎么才能查出水剩叔真正的死因呢?”仁得问道。
“是啊。”长梅也陷入了沉思,“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似乎大家都已经忘了这件事。我可是记得离叔见到我们的第一天,就保证过,要查出真相的。”
“我相信离叔。他一定不会对这件事不了了之。”仁得说。
长梅听了,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们只有从长计议了。现在咱们俩的能力实在是太弱,单打独斗是没可能的,只能靠着青萍会这棵大树。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们迟早能寻到线索。不过……还有一件事,比查找水剩叔的死因更加迫切一点——我们的钱用完了。”
“五百文都花光了?”仁得睁大眼睛问。在浣州安顿下来后,仁得把拉纤挣来的钱都交给了长梅保管,他说原因是怕自己忍不住就会拿钱买肉吃,没几天就会吃光。
“是啊,虽然每日最基本的食宿费靠在慈济院做工打杂换来了,但你每十天半月总会嚷嚷着打一回牙祭,三次下馆子总共花去了三百八十三文——当然了,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人家六公子掏钱请的客。再加上又买了一身新衣服三百文——你原来穿着拉纤的那件,早就成破布条子了。再加上各种零七碎八的日常开销,你拉纤挣的五百文,再加上我从月田出发时身上带的两百文钱,也花得差不多了。”长梅掰着指头一笔一笔地算着账。
“唉,看来需要先解决生计的问题。光是在慈济院打杂,总不是长远之计。”仁得点点头,说道。
“对了,前天我听贤希说,他们家盐场上的账房最近想招一个学徒,要不你去问问?你小时候不是在私塾学过几年算术吗?”长梅一拍手,说道。
“虽然我并不是太喜欢算帐吧……不过倒可以去试试,毕竟有钱赚嘛。”仁得摸摸后脑勺,说道,“我记得贤希说他今天要去家里盐场上帮忙。不如我们直接就去盐场找他吧!”
今天是休息日,既不用去慈济院做工,也不用去青萍堂上法术课。在巷口的苍蝇馆子里每人就着一碗豆浆吃了一个萝卜丝油钱儿,便算是吃完早餐了,他们二人就出发往盐场去了。
陈氏商号拥有全浣州最大的一片盐井场。盐井场位于浣州城外十里的龙宝山脚下。周边还有零零星星地散布着数百家中小采盐户。
出城后,沿着青牛河走了一个时辰,一片盐井架便出现在仁得和长梅的眼前。一路问到了陈氏商号的盐场跟前,他们却发现早已有一堆人聚集在此了。
只听得人群里有人喊道:“什么契约不契约的,咱们一家老小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是呀是呀!”众人立刻附和道,“五少爷你就行行好吧,就当我们没签过这租约。反正也刚签了没几天,反悔也不算什么吧?”
账房的门前站着一个书生气十足的文弱青年男子,显然是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他左右看看,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可契约就是契约啊。签都签了,现在又说不作数,那还跟废纸有什么区别?”
这时便见人群里冲出一个妇人,“扑通”一声跪在男子脚下,嚎哭着说道:“他把我男人的头,当着我的面砍下来了!还让我告诉所有人,不能把盐井租给陈氏商号。五少爷!如果你不答应我们退租,他们还会来杀人的!”
“是啊是啊!”众人又更大声地吵嚷着,“人命关天的事啊!你们陈家怎么能这么冷血?难道还要更多的人送命吗?”
“这……这怎么能怪我们呢?”陈家五少爷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有人被杀了,那就应该去报官啊。而……而且这人也不是我们陈家杀的呀,这……这怎么能算到我们头上呢?”
“报官有用的话,我们还来这里干什么哟!”一个老盐户带着哭腔说道,“外面都在传,这杀手是义福昌派来的。全浣州又有谁不知道,这官府跟义福昌是一边的!你说这杀手还能抓得到吗?”
“啊……你们害怕义福昌,就来毁跟我们陈家的契约?”五少爷气得身上有些发抖,“当初签约的时候,陈家开的条件有多优厚,你们心里比我清楚。一个个争着抢着要把盐井租给我们。现在……现在被人威胁了,就全都怂了!”
仁得在一旁看着,喃喃自语道:“这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说什么?”一边的长梅没有听清,下意识地问道。
“这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仁得突然抬起头,大喊了一声。
正在吵闹的众人忽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好人对大家好,大家就都占好人的便宜。坏人作恶,大家就都怕坏人。可为什么大家不一起去灭了那个坏人,而是反过来欺负好人呢?难道是因为大家都相信,好人好欺负,而且就算被欺负了,好人也不会对大家怎么样,是么?”仁得望着众人,慢慢地说道。
盐户们都沉默了。
“想退租的,都退了吧!”账房里,突然传出一句低沉的话语。
大少爷陈贤泰从账房里走了出来,扫视了周围的一圈盐户。
“可是……”五少爷陈贤晔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大哥伸手止住了。
“小盐户都不容易,在咱们陈家看来不过是一口井的事,在他们看来就是全副身家性命了。这也不是他们的错,谁都不愿意看见这种结果的。”陈贤泰拍着五弟的肩膀说道,“要恨就恨义福昌做事情不择手段吧。以租代售行不通了,咱们再另想办法。”
陈贤泰又抬头对众盐户喊道:“各位乡亲也是被逼无奈,若有实在需要退租的,我们陈家绝不阻拦,请就此到账房里再签署一份退租契约吧。”
盐户们互相看了看,便争先恐后地往账房里挤,和他们前几天争相签订租约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