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林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闭着眼睛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她的身体还记得赫伯特那个拥抱,眷恋,是的,她在眷恋那个拥抱。他不常抱她,但也抱过她,不过不是这种张开双臂将她整个揽进怀里的拥抱,而是那种单手绕过她的肩膀让她跟着他的方向走的那种拥抱。
他说的许多话,尤其是每个人都有觉得自己没用的时候,过两天你就会好起来的那句,让她好受多了。
两三天后她确实感觉好多了,事实上,她想着赫伯特的拥抱入眠,一觉醒来就觉得好多了。第二天冉冉升起的太阳照样耀眼灼人,被她吓到会惊跳而起的王子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时仍旧一副它是贵族她是臣民高傲的模样,清晨的空气依旧这么新鲜。
林曦和赫伯特无形在四合院住了好几个月,走得时候很是不舍,姥姥给他们装了许多在外面也能买到的麻酱腌菜之类的东西。等他们坐上车了姥姥又突然想起来让他们带上些什么,让他们等着,好一会儿,她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美观又厚实的线衣。那线衣姥姥织了好久,她年纪大了眼睛没那么好使,动作比较慢,一个冬天就织了这么一件,一看就是女孩穿的,她把衣服递进车窗内塞到林曦手里,嘱咐她下个冬天穿在大衣里面,暖和得不得了。
去机场的路上,林曦打开车窗任由冷风刮到自己脸上吹乱她的头发,她没出息地又哭了。上一次回来,姥姥在她走的时候给她买了好多好多穿的用的,这一次还亲手给她织了件毛衣,这样的衣服赫伯特有一件,姥爷也有一件,现在她也有了。这是成为她最喜欢的毛衣。
临行前一天,姥姥将她叫到她房间去,给了她一张银行卡,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挡住凑到她耳边的嘴巴,并悄悄告诉了她卡的密码。姥姥说那是给她的零花钱,让她一定得收着,不收老人就佯装生气,直到她不再推辞。
林曦把姥姥给她的银行卡拿给赫伯特,赫伯特一脸疑问,“这是姥姥坚持要塞给我的零花钱,我在工作不缺钱所以想还给她。我给她不收,你替我还给她吧。”
赫伯特瞟了她一眼目光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平板上,“既然这是姥姥给你的,我没有权利收回,如果你坚持要还还是得交给她。她给你你就用吧,这是她的心意,还给她她反而不高兴。”
被毛衣覆盖的腿的部分非常暖和,她内心的温度不再同季节的变化而变化,此刻车窗外的寒风凛冽,她的胸口暖流涌动,异常火热。
回到公寓,林曦以为可以直接去公司工作了,没想到赫伯特仍然让她在家远程办公,声称在这呆的时间可能不长。她没有多问,潜心做事。几个月后,他们还在公寓住着。
林曦参与的项目竞标失利了,承建方选择了艾薇拉父亲公司的建筑设计方案,得知结果的这天,她的心情糟糕透了。这几个月,她几乎没怎么出过公寓,赫伯特倒是经常出门,他一般上午出门下午就回来,回来便会提上他们两个人两三天的食材,他不出门的日子,也会有人送货上门,所以她很少出门。
她一刻也不能呆在公寓了,想出门走走,去哪里不清楚,她就是想走走。她喜欢步行,步行可以让她的心情变得好一些。
艾薇拉团队做出的项目设计明显比他们的更好,准确的说好像对方知道他们的方案设计,并在设计中优化了他们的方案中有待提高的部分和细节。总的来说就是对手更胜一筹,他们这么久以来的心血白费了。
她去了附近的中央公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南边,那儿有个湖,湖里有几只鸭子。这个湖面冬天会结一层厚厚的冰,厚到可以承受人在上面滑行,她和苏子枫来这滑过。她仿佛看到以前的以前的自己,在冰上畏缩不敢移动,苏子枫用力牵住她的手,可她还是怎么也保持不了平衡,一屁股摔到冰面上,还差点害他也滑倒。
她在湖边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室外阳光明媚,气温回暖,她需要呆在有温度的阳光里,好不让自己的身体感觉到寒冷。
太阳回家了,鸭子也上岸了,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了,天色渐暗,凉意袭来,她起身离开了湖边。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从一条街转向另一条街,最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街区,她不经常一个人出来瞎逛,走得远了就不知道在哪了。她穿过马路,看到有条地下通道,于是顺着阶梯往下走。
通道里没什么人,通道尽头有什么脏兮兮的东西缩成一团,定睛一看,她发现那团脏兮兮的东西是个人。她不确定那个人还活着,他蜷缩着身体,用报纸盖住大部分身体,露出脏乱打了结的头发,他小腿以外的位置从报纸边延伸出来,瘦削而沾满污垢的脚踝裸露在空气中,他的脚上穿着一双老旧变形男士皮鞋。那鞋子应该是他捡来的,松垮垮的过于宽大,明显不是他脚的尺寸。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通道,天已经黑了,寒风凛冽,完全没有白日里季节性回暖的迹象,冷得她忍不住直哆嗦,缩着脖子往回走。她没有从地下通道折回去,而是翻过栏杆横穿过没有斑马线的马路,那会儿没什么车,她觉得有必要那么做。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忘不了那个流浪者,夜里躺在只有报纸铺就的地下通道里,他一定很冷吧。路过银行提款机,林曦摸出姥姥给她的银行卡,打算取一点零花钱送给那个流浪的人。银行卡的数额吓到了她,姥姥竟然将几百万称之为零花钱,那多少才不是零花钱?
惊讶过后,她取出可以买几天饭的数额,将钞票对折回到了地下通道。她悄悄靠近那个蜷缩在地上的人,想把钱放在他旁边就走。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在她靠近时迅速挥开了报纸,抓住了她伸向他的手腕,他以为她要害他,在看清她手上的东西时,他松开手道了歉。
她吓呆了,把钱放在地上后逃也似地跑了。那人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她吓坏了,后知后觉地想到如果那人是个坏人或者精神错乱的人怎么办?要是看到她给他钱挟持她想要更多怎么办?她跑得飞快,累了就放慢速度,但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回到公寓楼下,她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上气不接下气,自觉再跑一会儿就要气绝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