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初日破云,这山野之中还是一片萋萋白霜,就听得三声鸡鸣。时至大寒时节,是二十四节气中最后的一个时节,也是最接近春天的一个时节,但黄村在白龙山脚下,春天似乎还很远,此时的慈溪已经冰封一尺,船困于河面,犹如雕塑一般,村中顽童倒是天真浪漫,在这冰封河水之上溜冰玩乐,一派欢乐景象,旭日初升,冰面银光闪耀,林中雾气蒸腾,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这个时节,是黄村紧张准备过年物资的时候,家家户户忙着腌制腊肉,所以虽然封猎,村众人的作息却还是照常,尤其是家中妇女,这时候正是看她们持家本事的时候,一户人家是否兴旺发达,当家女子贤惠与否,很大程度上要看家门口屋檐下腌鱼腊肉的数量,所以虽然天刚蒙蒙亮,村中已是人声狗吠,炊烟袅袅了,时不时响起呼唤孩子回来吃早饭的声音,这村中农家是极其重视早餐的,可不是稀饭馒头加糕点可以搪塞的,进山打猎,下地劳作,要的都是板劳动力,人是铁饭是钢,吃的不饱可不行,所以黄村每家每户清晨早起都是三四个硬菜加一锅白米饭,有的能喝点酒的,还要来几两浑酒,热热身子,俨然是正餐样子。而此时的黄三家中却是鱼不动虾不跳,大门紧闭,炊烟不起。原来黄三本事游手好闲之徒,一年到头不事劳作,就靠这摆赌的营生海捞一笔,到年末之时,去村中集市,换取白米肥肉,但黄三家经族长这么一闹,生意萧条了不少,村中赌徒即便想去黄三家,也是天黑之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毕竟要避着族长,连吆喝也是压低声音,不敢喧哗。所以黄三家起早也是没事,自然能睡一点是一点,正所谓你大爷始终是你大爷,这族长毕竟是族长,黄大娘这凤爪上脸,影响极坏,舆论压力还是蛮大的。所以黄三一家索性闭门不出,休养生息。
话说这黄远正睡得迷蒙,嘴角口水润湿了枕头一片,听得房门笃笃笃三声,小儿嗫嚅几声,翻身睡去,但是这笃笃笃似乎锲而不舍,终于弄得黄远一肚怨气挺身起床,拉开房门,四下无人,低头一看,原来正是自己昨日的拜把兄弟小红,这家伙清早就用自诩的铁喙啄门,怕是有啥急事。黄远揉揉惺忪眼睛,问道:小红有啥事情吗?你设大清早哈不让人睡觉,你最好给我个完美的解释,不然今天就拿你下锅。小红大囧:快过年了,这喊打喊杀的多不好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一夜不见哥哥,甚是想念,这不,清早就来找哥哥了,看到哥哥睡眼迷蒙,别是一般风情在其中,虎躯伟岸,又好似天神下凡。。。。。“好了好了,你到底有完没完,这马屁拍的,你还有作为鸡的节操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是这样。。”小红略有尴尬,咳嗽了几声“哥哥,昨天的结拜还算数吗。”黄远看到他巴巴的可怜相,哑然失笑。“当然作数,神明最大,可不敢欺骗他们。既然我们结拜了,那就是永远的好兄弟。”小红闻言大喜”哥哥果然一诺千金,不对
,是万金,既然你这么讲义气,那小弟有一事相告,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刚刚我在外面听到虎娃和他几个小跟班在那里密谋,说今年他家要塑一尊最大的土牛,还说你家肯定又和去年一样,搞个巴掌大的就不错了,要受全村人的嗤笑了,外面人家都已经忙成一团了你家居然还在睡觉。“
黄远摸摸脑袋“你这么听到的”
“谁会在意一只鸡”小红嘿嘿一笑
“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都腊月二十五了”
“啊呀,不得了,这得赶紧告诉爹去。”说话间,黄远已是拖沓这鞋子,直奔黄三屋里去了。
这黄村自古以来就有一个风俗,每户人家都要用白龙山脚下的泥土拍塑成牛的形状,在腊月二十八这天,敲锣打鼓送到村里土地神庙前作为祭祀,在这仪式上,将泥牛角上挂上红布,摆在门前,最大的那头泥牛会由村里唯一的巫师执五彩神杖轻轻敲打,以祝福这家来年家畜兴旺,五谷丰登。这对于黄村人来说是极大的荣耀。因为泥牛越大,说明这户人家男丁越多,人越兴旺。而泥牛小的,则说明这户人家经营惨淡,更不必说最小的这话人家了,这一年都要受大家耻笑,黄三家已经是多年的最小了,原因很简单,这塑泥牛,可不是见轻松的营生,运土和泥极其耗费体力,黄远尚小,这黄三又是懒惰,所以每年的泥牛自然是全村最小,更别提去年,这是洋相出尽,村中家家户户欢天喜地,而当黄三从衣袖中取出巴掌大的泥牛来时,村中一个个笑的是前仰后合,黄大嫂当时恨不得朝戈地缝钻进去才好,黄三一户不收人待见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再就是泥土也是很有讲究,只能取山脚私塾先生那块学田里透着青色的泥土,这泥土土质如油膏一般,风干后,紧硬如铁,也叫救命土,传说,以前逢到饥荒年代,老百姓就吃土续命,渡过难关,当然,这黄村人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只因为这黄村得天独厚,温饱无忧,只是每年的泥牛祭祀,必须的用这样的泥土,寻常泥土一干就碎,没有这样的粘性。
“爹爹,快起来了。”黄远自从上次晕倒,看到黄六如此紧张自己,也是知道好歹,居然开始改口,不叫黄三,叫起爹爹来了。话音没落,上去就掀了被子,黄三正搂着大嫂睡的酣,一只手还覆在大嫂的豪乳之上,冷不丁被掀了被子,顿时火冒三丈。转眼一见是六儿,火变浇了水一般歇了,口中只是连连说“你这娃儿太没规矩了,太没规矩了。。”大嫂此时也醒了,双手捂住脸,“羞死人了,这坏孩子,要讨打!”赶紧拉过被子捂在身上。
黄远不管不怕。“爹爹,今年这泥牛,你还是要拿倒数第一吗?”
“嘿,小兔崽子,我当什么大事,那不就是骗人的玩意,大牛也是牛,小牛也是牛,有什么区别!“说罢又要躺下,继续睡觉。
“年年都是倒数第一,虎娃他们都看不起咱家,还说你是没用的人,平日里我也要受他们欺负,村子里的小孩都不跟我玩,就是因为你不争气。“心中又急又气,眼泪竟是刷刷的下来了。
黄三一见孩子哭了,顿时心中软了下来,下了床,摸着黄远的大脑袋,“都是爹爹不好,让娃娃受委屈了,六儿不哭,不哭,今年爹爹就是晚上不睡觉,也要给你塑个全村最大的泥牛,好不好?”平日里游手好闲,玩世不恭的黄三此时眼中满是慈祥。
“孩子说的没错,去年那事,可是让那些三姑八婆说了不少闲话,絮絮叨叨了一年,今年我们一弄个大的,气死那些臭八婆!“
说罢,一家人起床生火做饭,叮叮当当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