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或许我不该称之为故乡,那儿是姥爷住的地方,是养了我十二年的地方。
我熟悉那里的路,熟悉那里的人,但更熟悉的,是那个地方的油条……
我小时候,父母因为要去赚钱养家,而那个时候我的爷爷奶奶去世了,所以我被送到姥爷姥姥家,由他们抚养。他们将我视为宝,别人欺负我,他们都要亲自找上门去,狠狠地骂那些欺负我的人,虽然这不是很明智,但为了我,这么做,他们心甘情愿。骂完还不忘回头对我说:“娃,莫怕他,回家给你买油条吃!”
我对姥爷的感情比爸妈还要再深一点。
在那个时候,油条是极好的东西,价格不算很昂贵也不是太便宜,普通人家也不是经常吃,可姥爷还是舍得给我买。姥姥极力反对,她说:“莫惯坏了娃!”姥爷却很有理的在那争辩:“说什么也不能让我娃缺了嘴,别人吃什么好东西我就是自己不吃也要给娃买来,让咱哇也饱饱嘴福!”
说着,便带着我去买油条。卖油条的每次都放音乐,每次都是同样的歌--《世上只有妈妈好》,后来我给改成了《世上只有姥爷好》,妈妈听了苦笑不得。
以后每当响起那个音乐,我就拽拽姥爷的衣服,示意让他听我唱,他便放下手中的活让我唱,我便开口唱道:“世上只有姥爷好,没爷的孩子像根草……”姥爷咧嘴大笑,口里一直说着:好孙女!我也改了口,叫了声爷爷,他听了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之后但凡有什么我做的好事,都少不了爷爷的那句“好孙女,爷带你去买油条去。”
到了卖油条的那里,爷爷都会拿出山东大汉那样的嗓,对卖油条的说:“来一斤娃爱吃的油条!”那声音好像是在和全世界宣告他的孙女喜欢吃她爷买的油条一样,好不洪亮!
刚出锅的油条好不诱人,让人看了直流口水,爷爷看了看我,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微笑,接着他便对那人:“先给娃拿一根吃着,钱不会少了你!”拿到了油条,我没有抢着吃,而是把油条撕成了两半,一半举在爷嘴边,见他不吃就威胁他说:“爷不吃我也不吃了!”爷爷一听急了,他知道我脾气犟,于是又拿了一根边吃边对我说着:“爷吃,爷吃,但不要和你吃一根,不要和你分开!”“你看爷吃的多香,你也快来吃!”
油条酥酥的,外面的皮入口即化,里面很香,有一种味道,叫亲情!
岁月在匆忙的凡尘俗世中黯然消逝。
十二年过去了,我在那里的生活结束了,还没来得及跟爷好好道别,还没来得及吃爷给我新买的油条,我就要踏往另一个城市了。
十二年的时间,足以让我的情感在某个地方深深扎根;十二年的时间,足以让我深深爱上这个白胡子老头;十二年美好的回忆突然在离别时的瞬间东拼西凑,结成一张铁网,刀进不来,弹穿不透,把我的心禁锢着,不能离开那片土地!
车还是缓缓发动了,我不忍再回过头去看爷爷,泪水已经在我眼眶里打转,偷瞄了一眼爷爷,他正微笑的向我这边挥手,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出眼眶,我也不怕被他瞧见了,直接转过头去对他说:“爷,田园将芜胡定归!”他也扯开了嗓子喊:“对!娃!一定归!爷还要给你买油条吃!”
车子转弯时,我看到爷背过身去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我知道那不是汗水,是泪水。随即他狂奔过来,直至追上这辆车,嘴里不停的喊着:“娃,一定要好好读书,回家,我还给你买油条吃!”
我的眼泪一路摸爬滚打,心中竟有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每当我内心迷茫时,想想爷和油条,就不觉得有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