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缓缓燃尽，房间中的香气越发明显起来。
男人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味香的主料，是桃花香。
因为一双桃花眼，所以偏爱桃花么？
看剧本时总是无意识画下的多多桃花，原来不是习惯，而是从未忘记过那个人。
以至于发病的时候，也是闻到这味香，才能恢复些许理智。
该是有多么喜欢阿。
男人又透过屏风看着床边坐在的少年，发现她已经恢复了正常。
面无表情的惊艳容颜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会不会比他现在还痛呢？
“咳咳咳...”
她轻咳的起身，一眼就透过屏风与他对视。
不知为何，司徒烨竟觉得这目光与之前有些许不同。
只是不容他窥视几分，那人就移开了目光，走了出去，又不理人了。
他跟着她身后，注视着这纤细高挑的身影每经一处，众人跪拜，不敢抬头窥视她惊艳的容颜。
骨子里的矜贵，让凡人觉得只能匍匐在她的脚尖，没有丝毫埋怨。
可没人想到，当神明跌入深渊时，深渊中的恶魔分分钟就能将她撕碎。
少年去了贝蔓的书房，贝蔓正在听着古典音乐倚在窗前，欣赏后花园的红蔷薇。
一点也没有担忧之前事情的样子。
门被关上，隔音效果极好，男人只好站在门前闷闷不乐。
贝蔓听见声响之后并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欣赏园中无数的红蔷薇。
每一只都似乎独一无二，熊熊绽放自己最美丽的样子，数以百计的蔷薇一齐绽放，那种壮观的场面宛若惊人，直叫人屏住呼吸。
“桃花欢，蔷薇悲。这么热烈的燃烧自己，却不能与相爱之人厮守一生。”
少年的声音像是沙砾磨行一般低哑，语气中带着少有露骨的悲凄。
她黑瞳似乎都被满园的红蔷薇灼伤了一般，痛的流了泪。
“也许，是蔷薇欢，桃花悲呢。”
“桃花终是努力变成了蔷薇，熊熊燃烧保护了自己心爱的人，才是蔷薇的欢。”
“哈哈哈...”
少年捂住眼睛大笑了起来，笑的胸膛颤抖，呼吸不上来。
咳嗽的苍白的容颜都红润了起来。
笑声沙哑爽朗，只是嘴角的弧度却是颤抖着下落。
“他不是我的华杞，找到背后的人。”
“我要杀了他。杀了那些人。”
她的手垂下，露出了通红的双眼，里面滔天的恨意让贝蔓都不敢直视。
像是被触及底线的暴兽，雷霆之怒，不可承受。
“你想怎么做？”
贝蔓轻呼，缓缓抚平少年悲戚的眉眼，也心疼的落泪。
“不急，我有耐心和他们玩，我要参与这盘的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
少年恹恹的垂下眼，直长的睫羽在空气中划出惊艳的弧度，将黑瞳中的所有情绪都压下深处。
她的话轻描淡写，却煞气冲天。
男人眸光溜着走廊四周，发现没人经过了，就把耳朵贴在门上想仔细听听。
可那一秒，就听见，贝蔓尖锐的争辩声。
紧接着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插手！”
少年摔门而出，扬长而去。
男人还来不及多想就跟着少年走，发现她面如冰霜，火气太大，不似作假。
少年没有任何表态的样子，连带着贝蔓和古堡里的仆人都没有表态过。
如果是那个人，为什么不表态。
如果不是，倒像是什么阴谋。
一切都暧昧重重，让人看不清。
少年回到了自己房间，男人也一步一步跟着。
他挺怕少年这时候凶他的，但奇怪的是，少年只是不耐的按了按额头并没有说话，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了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夕阳的橙红与大海无边无际的蓝交染在了一起，美不胜收。
银发被风吹的飘舞，黑瞳将美景尽收眼底，高高窄窄的鼻梁侧面十分优越精致，唇噙着几分讥讽的笑。
连带着清冷的眉眼都变得有几分暴戾。
男人翻翻衣柜，找到了一件外套披在了少年身上。
也站在了她面前，挡住了风口。
面对少年审视的目光，毫不在意的移开目光没去看她。
笑话，他怕她瞪么？
不凶我就行。
“坐那去”
少年反感的推开他，只想好好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才好平息怒火。
“将这盘果子都吃了。”
男人在少年的冷眼直视下刚坐下，少年又冷不丁的来了句话，将面前的那盘鲜艳的果子推到他面前。
就是今天下午吃的那种，酸到反胃的那个果子，如果他都吃完了，会不会酸的他人皮面具都掉了。
他没吃，少年就捻起了一颗放进口中，熟悉的酸涩感在口中爆发。
她却漫不经心的咽了下去，目光浅浅的看着那片红蔷薇园。
幽幽的说着。
“这是Y国最常见的一种野果，我小的时候吃不到饭，就在后花园挖土，想着挖到什么就吃点什么。”
“我还记得那一天阿，是个炎热的夏天，我挖了很久很久，挖的手指头都烂了，都什么也没挖出来。因为所有能吃的东西早就被我挖出来了。”
“皇宫里清洁园子的阿婆看我可怜，就在自己家的野菜园里挖了一堆野果，从墙的狗洞里递给我。”
“我饿急了，狼吞虎咽的，洗都没洗将所有的果子都吃了。可到了晚上，我开始过敏，全身，满脸的起了很多有大又痒的。红痘。”
“看守我的人以为我得了什么瘟疫，将我拴在狗窝里任其自生自灭。”
男人垂在大腿的手不断攒紧，听着少年沙哑的声音，轻描淡写的诉说着一切。
脑海里却忍不住浮出那张场面，又想起今天仆人都匍匐在她脚下的画面，这两种画面来回交织，却是血淋淋的鲜明。
“可我没有死，我被一个人救了。”
少年停顿了一下，笑着说，
“你猜他是怎么救的我？”
她的眼眸袅袅，似乎回想起什么回忆，眉眼间的清冷淡了许多，却多了很多的遗憾。
她没看着男人，也许只将他当作一个听客。
又自言自语的讲到，
“他叫华杞，那时候还很年幼，像个傻瓜一样。也吃了很多酸果，他以为自己也会过敏。哈哈哈哈...真是个傻瓜。”
“然而他只能将自己全身上下，连脸都没放过，用开水烫出一个个水泡。然后胡搅蛮缠的骗着御医说是酸果过敏，才救了我的命”
“你被开水烫过么？我病好后偷偷试过，很痛很痛哦...而且还会留下很丑的疤痕。”
少年轻轻得低头笑了笑，眼尾的泪珠悄然无息的跌落。
明明是笑着，却让人难过至极。
男人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的环住她的影子，他知道。
她将这些说出，只是需要一个不会说话的听众。
他轻轻的咀嚼口中的酸果，发现，感觉不到一丝酸感，而是满嘴苦涩。
沐南本不会爱的。
也不懂爱的
是年少时的一个少年用命一次一次教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