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度没想到自己因为一头驴被杖责六十,生生痛晕了过去。
他清醒过来后,天已经黑了。
“哎呦……轻点!”王文度趴在榻上暴喝道。
“是,是,可卑职得给您清创再上药。”医人吓的手直抖。
这时,有一人哗的一下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王文度回头一看,来人原来是水军总管于元卿,“方正兄……哎呦……”
于元卿看了看王文度血肉模糊的后背和屁股,“达之,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力锤了一下榻,“我王文度,蛟龙失水,今日竟被任可久这小儿杖责六十,我……”
于元卿正待好好安慰一下,却见王文度睁大眼睛,一动不动。
“达之,达之……”于元卿连喊几声,而王文度丝毫没有反应,于是他抓紧医人的领子大喊,“怎么回事?”
“这,这……”医人赶紧摸向王文度手腕。
这时,王文度忽然一把推开医人,叫道:“方正兄。”
于元卿被吓了一跳,“达之,你吓死我了。”
随即,王文度喝退医人,“方正兄,我想到一计,请你帮我出这口恶气。”
“我怎么帮?”
王文度摆了摆手,“方正兄,附耳过来。”
于元卿将耳朵凑了过去,听完后有些犹豫,“这……”
“放心,神不知鬼不觉。”王文度轻轻拍了拍于元卿,“等我飞黄腾达,不会忘了方正兄。”
于元卿略一沉吟,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了点头,“好,马上就安排。”
于元卿回到自己营帐,带着卫士,匆匆奔向成山浦。
成山浦的海面风平浪静,月光洒下,波光粼粼,照映着海里停靠的战船。
忙碌的军士和水手都已休息,连在押铺警戒的士兵都有些昏昏欲睡。
嘚嘚嘚……
一阵响亮的马蹄声传来。
几个士兵打了一个激灵,立时睡意全无,握紧刀枪,弯弓搭箭。
一个士兵大喊:“是什么人?”
对面高声道:“水军总管于元卿。”
“今夜号令?”
“克捷。”
“水军总管过。”
水军副总管周俊听闻总管到来,连忙穿好衣衫,来到于元卿营帐。
“于总管,夤夜回营,是有要事?”周俊接过士兵送来的茶壶,给于元卿倒了一杯。
“喔。”于元卿应一声,接过茶杯,放在案几上,“周副总管,出征各军各营所乘船只的名册现在何处。”
“回于总管,在末将营帐内,怎么,于总管现在要看?”
“嗯,马上给我取来,有要事相商。”
“遵命,卑职这就去。”周俊连忙回到自己营帐。
一盏茶之后。
周俊取回名册,呈给于元卿,同时把烛台挪的更近些。
于元卿翻开名册,拿到烛光下,眯着眼睛在一堆密集的人名中翻找。
“于总管,您要找谁?”
“右一军子总管任可久,哦,在这。”
“此人安排的不妥吗?”周俊疑惑道。
于元卿沉吟一下,用手指了指,“找几个心腹,安排进去。”
“这是要……”周俊更加不解。
“附耳过来。”于元卿对周俊挥了挥手。
周俊将耳朵凑了过来,仔细听着,突然脸色一变,“啊,于总管,这……”
“放心,没人会发现,把此事办妥当,会有你的好处。”
周俊略一思考,眼露凶光,点了点头,“好,此事交给我吧。”
“那就仰仗周副总管了。”于元卿抱了抱拳。
“于总管言重,卑职这就去办。”
“好,人一定要可靠,动静不要太大。”于元卿盯着周俊,“另外,此事关系重大,不足为外人道也。”
“卑职明白。”
于元卿又嘱咐几句,便离开。
周俊返回营帐,仔细将计划想了一遍,脑中浮现出几个觉得稳妥的人名,吩咐士兵将他们叫进营帐。
几人到齐后,分别见过副总管。
一人道:“周副总管夤夜叫我等到此,必有要事吧。”
周俊看着面前众人,点了点头,“不错,今夜叫尔等来,乃是有一宗大富贵……”
随后,周俊事无巨细,交代了一番。
片刻之后,其中的几个水手分别回营取了工具,周俊亲自带领,走向战船。
……
成山浦。
成山浦因成山而得名,是莱州四个渡口之一,新罗、倭国遣唐使节多由此入唐。
成山直插入海,最高处矗立着先秦丞相李斯所立石碑,上书:“天尽头秦东门”。
而现在的海面上,战船林立,那些个绣有“唐”、“敕封邢国公苏”、“行军大总管、左武卫大将军苏”的绣金大旗分外显眼。
任可久看着这一切,心情有些激动。
就像后世看大阅兵一样,每次都心潮澎湃,自豪感油然而生,何况自己就是里面的一员。
任可久曾听闻大唐水军战船种类繁多,有楼船、艨艟、斗舰、走舸、游艇、海鹘等。
武器有绞车弩、抛车、拍竿,辅之以火油,威力巨大。
他之前都是在西域作战,从未参加过海战,这次终于有机会亲自领略大唐水军的威力。
“可久,看什么呢?”任可久身后响起刘仁愿的声音。
任可久转头嘿嘿一笑,“看我大唐水军,好不威风。”
“是啊。”刘仁愿也笑着点了点头。
“想百济不过弹丸之地,对抗大唐,真乃螳臂当车。”
“话说的不错。”刘仁愿捋了下胡须,“不过,此番征战,不知又有多少人骨埋他乡。”
“我唐人尚武,马革裹尸,固所愿也!”
“说得好,我大唐有明君、有忠臣、有良将、有千百万忠诚的士兵啊!”
一番话说的任可久热血沸腾,使劲点了点头。
“那刘公,咱们何时能出发?”
“急不得,青州刺史刘仁轨被李义府强行督促出海,结果船队在途中遇风暴,死伤严重,不就被革职为民。”
“李义府也太卑鄙了。”
“可久,慎言,李义府是卑鄙狠毒,但也有用的到的地方。”
任可久默然不语,也是,虽然自己看不惯李义府,但不也利用他的名号救了自己一命。
“咦,可久啊,你晕不晕船啊。”旁边的刘仁愿笑问。
“这我可不知,从没坐过船。”任可久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
“不妨事,要是晕船,就给你扔新罗,和曹副总管走陆路吧,哈哈哈哈。”
“……”
半月后。
正是黄昏,暮色苍茫。
所有出征的将士均已上船。
成山浦的海面上,苏定方麾下十万大军,千艘战船,旌旗飘扬。
任可久站在甲板上,等待命令。
忽然他感觉后面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