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元阳道祖微微开口,衣袖一挥,转瞬出了八卦殿,随之,手对着玱玉衣袖轻轻一召。
从她袖中便飞出一道银光,可玱玉又怎能见他得逞,破晓若是到了他的手中,不仅她身份就明示众人了,还得受制于人。
她的右手几乎同时抬起,迅速就握住了破晓的剑柄。她面如沉霜,嘴角抿成了一条线,手中法力渐增,看上去竟与元阳道祖相持不下。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元阳道祖不过随意抬手罢了,而她却要用近五成修为去阻拦。
眼前的这柄魔剑分别被二人操控在手,原本银刃的那一端银光大炽,似有无穷无尽的仙力溢出,末端被玱玉握在手中的剑柄却是漆黑如墨、魔气四溢,将她周身皆笼罩在一片无尽的墨色浓雾之中。
二人交手自是惊动了兜率宫中上下弟子,西王母只不过轻轻对他们道了声:“退。”然后抬手在空中布下了一层灵障,以防惊动九重天上的其他人。
一名白衣稚颜的少年立即安抚下了诸多师弟们,领着他们在旁远远地围观着。
玱玉见剑势被阻,光拼修为,那必是惨败的下场。她急中生智,握着剑柄旋身而起,剑刃的操控力被暂时打断,元阳道祖的眼中亦闪现一丝赞赏的亮光。
魔剑破晓在她手中,那滔天的魔气之焰,若是还猜不到她是谁,那未免太傻了些。
“竟是魔尊?”那名白衣少年恍然道。
玱玉提剑掠起,剑身带着破空的震鸣刺向元阳道祖。
“叮——”清脆的响音传入耳中。
还未等众人看清,玱玉执着长剑刺空的身形一顿,瞪大着双眼被定在原地。而元阳道祖不过微微侧身,连一片衣角都未沾染分毫,手指点着她双眉之间。
须臾之后,他撤了手,玱玉才踉跄一动,神色匪夷地回过身来。
她这三万年,自修炼以来,除了起初拜师之时,浸寒欺她修为低,常一招败她,以图激起她好战之意。可待她学会吸纳魔气之后,焉渊之内,便再也没有人能一招之内打败她。
不是她自傲,哪怕重伤痊愈的夷吾,哪怕如浸寒这样的高手,她都有一战的把握。
可今日之战,确实让她恍若回到了幼时在浸寒手下修炼的日子,以至于流露出了些许仓皇的神情。
元阳道祖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站立在原地,悠悠地道了句:“其心不可移。”
玱玉闻言抬起了眸子,一双眼瞳浸染墨色,如坠黑夜,眼中没有丝毫情绪。破晓剑柄上的烬夜花仿佛一朝绽放,魔气仿佛化作了她身上的丝帛与衣带,连发丝都因魔气的外泄而似长了数寸。
她就是像是从寂夜中走出来的一抹沉色,令人心悸。
片刻之后,她的眸中的墨色逐渐消退,唇角弯起,带着如痴如狂的一抹笑意。她心口处忽然闪过一丝灵光,手中破晓剑刃上的银光耀眼至极,几乎将魔气都遮掩了下去,就在众人面前、在瞬息之间,变得犹如仙剑一般,灵气涌动。
兜率宫的众弟子们见到这般变化,皆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魔气与灵气还能如此这般在同一个人身上来回转换?!
白衣少年心中却道:这般悟性,难怪会被魔族头等难缠的人拾了回去。
破晓在玱玉手中闪着灵光,她额间的魔尊迦印已现红迹。看着元阳道祖的目光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期翼着道:“再来!”
“真是太疯了。”白衣少年不由轻叹道,大约只有似她这般疯狂,才能收服得了四部军。
“好了。”元阳道祖蹙着那淡淡的长眉,沉吟思索了一番,终是在玱玉的灼灼目光中微微颔首,道,“丹药依言便归你们所有。”
玱玉闻言面露云销雨霁般清澈的笑容。
“破解禁制之法我也可以教给你。”元阳道祖缓缓说道,“另外,你再带一枚丹药去,她被囚已久,旧伤难愈合,此丹方便你疗伤。”
一只小一些的赤色药瓶出现在元阳道祖手中,玱玉看了一眼这个药瓶,推辞道:“疗伤之药?我可以用法力治疗……”
“不可。”元阳道祖打断了她,开口道,“除非这枚丹药,其他无用。”
说着,那些丹药便浮空飘至玱玉面前,手中赤黄两只瓷瓶光泽润滑,药香隐隐传出,十分好闻。她微微垂眸,将两只药瓶皆拢入袖中后,对元阳道祖微微一礼。
元阳道祖却拂尘微动,止住了她的礼,继续说道:“先别谢。给你丹药,是有条件的。你需留我兜率宫中十日,负责日常洒扫。”
面上神情微滞,玱玉有些犹豫,十日太长了,于是她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日。”
周遭的弟子皆呆愣如木,如此与老君讨价还价的,除了被困于千雾斋的若萤,她还真是第二个敢这么做的。
更让弟子们意外的是,元阳道祖却十分干脆利落地拍板道:“好。”
语毕,他又捏了个破禁诀的手势,法诀如一点星光飞入玱玉的额头中央,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额头光洁如初,而脑海中则清晰地记起破禁的口诀。
她本是来盗药的,没想到却反而又拿了一些,还得了一个破禁的法诀。她怎么都觉得,对与元阳道祖来说这应是十分血亏的事。
“我有一点不明,还请老君解惑。”玱玉看着眼前仙气缭绕的这位尊神,凝眉道。
元阳道祖却看向了站在众弟子首位的那名白衣少年。
少年立即来到了元阳道祖身侧,白色织云纹的束发带,乖顺地垂于脑后,一如其人。
他以对待魔尊的礼节,向玱玉恭敬道:“尊上有何疑惑?”
“未召剑之时,老君恐怕就已识破我的幻容之术。后来,为何明明制住了我,却又放了我?”玱玉不明白,她身为魔尊,擅入天宫,没道理这位元阳道祖对她这般客气。
把她控制住或者杀掉,就能少一个对天族的威胁,对上仙界更有利。
“我师尊自太古之时,便爱云游四海,所收之徒,遍布三界。众生平等,一切皆是机缘,尊上毋庸担心。”少年恭声道。
众生平等?玱玉淡淡一笑:“众生平等,希望如此。”
见事情平息,西王母撤去了灵障,对玱玉嘱咐道:“拿了丹药,便快去找那个小丫头吧!”
玱玉眸色一缓,就要告辞,抬脚间却听西王母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早些回来!”
玱玉身形微微趔趄,稳住了身形后立即转身离去了。
又回到了宫门入口的台阶处,再次踏着白玉石阶,拾级而下。观周围景色已不似初来时,那般幻象迭生。平平稳稳地下了台阶,她从原先那两名守卫之间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那两名守卫面面相觑,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入玱玉的耳朵中:“这位仙子什么时候进去过?”
“从兜率宫出来必然是不一般的,少问少看多做事!”
身上带着若萤需要的养魂丹,她便直奔千雾斋而来。
回来时已比去时快了许多,没一会就行到了千雾斋门口,匾额上的字如墨般沉寂,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便进了千雾斋。
石桌旁已剥了些橘子皮还未扔去,若萤坐在桌前,裙裾散落脚边,她面容宁静地托着腮,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