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肆虐的黎明,天际似乎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让人感到无限的压抑。
殷暖从淋着雨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给过未晞一个有灵魂的眼神。
她只是那么轻轻的咳嗽着,由着脸上的泪痕早已和雨水一起干涸,自顾的缩在了床上,沉沉的只想让自己睡去。
只是,殷暖又是否真的可以睡着呢?
窗外的雨,似乎永远是那么缠缠绵绵的下着,让殷暖的脑中不断的闪现着自己听到的那些话,以及蒲姬当着自己的面,一会儿牵完颜亦枫的手,一会儿给他披披风的样子。
“蒲姬,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殿下,蒲姬只希望自己能给殿下像以前一样快乐。”
“快乐?蒲姬快不快乐就不重要了么?”
快乐,补偿,亲密,缠绵。
当那一个个的词汇,出现在了殷暖的脑中,她始终只是紧紧的攥着被子,试图忘却,却不管如何都无法忘却。试图哭泣,却也蓦然的变得再哭不出一滴泪,只是干干的心疼,疼到无法呼吸,疼到难以自抑。
只是,就是在这样的疼痛里,殷暖却是依旧的在等待着,期待着,只盼着完颜亦枫能够有所担心,有所忧心,继而来看看自己。
只是,就是在等待了那长长了两个时辰之后,殷暖却也始终没有等到完颜亦枫的身影,甚至没有一个字,一句话。
只是,时间越长,殷暖的脑中越是闪过那些所谓快乐的话,心里就越是无望无助,越是万念俱灰。
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还和她在一起么?
此时此刻,他们在做什么?在做让彼此快乐的事,在补偿那个女人么?
殷暖一遍遍的问着自己,胡思乱想之间,手是紧了再松,松了再紧。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告诉自己一切也许只是误会,但在下一瞬,她又想起她说着话时,完颜亦枫那微微有些不耐烦的表情。
希望,绝望,绝望,希望。
殷暖不断的,反复的折磨着自己,犹如困兽之斗一般,让自己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始终寻不到解脱。
而未晞本是在与易安纠缠着过招,直到是看着殷暖从院子中哭泣着跑出来,也才是停止了一切,安静的跟在了殷暖的身边。
她不知道,殷暖与完颜亦枫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的知道,殷暖去的时候,蒲姬也在。而后面的事情,未晞不肖细想,也是猜出了几分。
而未晞,也终是有些无措的跟着殷暖,守着殷暖,在一旁静静的望着殷暖的“自我折磨”。直到是此刻,已是近两个时辰过去,未晞再看不下去了,轻声的开口,试图再用什么样的理由,让她可以好过一些。
“暖姑娘……”
“嗯?”
殷暖沉沉的声音,在帷幔后响起,带着沙哑,带着哽咽,带着那一丝丝的委屈与精疲力尽,让人更是有说不出的心疼。
而那层层的帷幔,在这一刻,于殷暖而言,就好似屏障一般,保护着自己,保护着自己的脆弱和一切。
“这……其实,主子没过来,是因为今天是先皇入陵的大日子,这会儿大概也出门了。”
未晞知道,殷暖一直在等着完颜亦枫的出现,甚至更是介意着,介意着完颜亦枫的态度,介意着完颜亦枫始终都不曾过来,更不曾有半个字,所以,未晞也终是试探着,说出了这些话,试图让殷暖的心里舒服一些。
“是么?那又怎样?呵,呵呵……没关系了,我只是累,想休息一下。”
帷幔里,殷暖的声音越发的沉静,越发的不辨喜怒。而这样的话,这样的姿态与声音,相反的才是最让人担忧的,因为那是一种快要接近心死的姿态。
忙碌了整整一夜,用自己的心意做出了那些吃的,尽管只是些咸菜,但也还是殷暖用了心的。
而如今,就这么,被完颜亦枫与蒲姬的事情打断,打乱,甚至让殷暖原本对着完颜亦枫的那一丝愧疚与歉意也渐渐的淡了很多很多。
“殷姑娘……”
只是,也就是在殷暖落下了那话,未晞刚刚的想要转身出去的时候,门外蓦然而来那蒲姬的柔声,却是一瞬让殷暖坐了起来,手更是掐进了肉里。
“她来做什么?”
殷暖蓦然的声音,不大,却是带着各种莫名的情绪。
而也是在那一瞬,未晞也微微的一愣,索性自己是挑了帷幔入内,走近了殷暖的身边,小声的应着话的同时,亦是皱了眉。
“怕是善者不来,我还真不信宫里出来的,有几个是真正好心的。你若嫌烦,我就打发她走,反正她又不敢怎么样我!”
未晞的话,刚刚的落下,殷暖则是带着一丝默然的望向了未晞,许久许久,却是难得的展开了那一抹的笑容,手缓缓的搭在了未晞的手上。
“未晞,时至今日,此地,也许只有你才会如此为我了。”
“呵呵,虽然我是主子派来伺候你,保护你的,但是我喜欢你,也是真心的啊。别太难过,其实在我看来,就算主子坐拥三千,心里也始终是忘不了你的。”
未晞听着殷暖的话,这一刻,有稍稍的感激那蒲姬,若非她来,也许,殷暖不愿多说什么,更是将注意力只停住在自己的悲伤上。
只是,当殷暖看着未晞,听着未晞说到完颜亦枫,也始终只能是苦涩的一笑,带着些长叹。却也还是强打了精神。
“也许吧。”
“那……蒲姬,我赶她走么?”
未晞想着蒲姬此刻前来的事情,不由的小声又问了一次。毕竟宫中女子的可怕,未晞并不认为殷暖能够真的不吃亏。
而事实上,很多事情,太过的显而易见了。此时此刻,蒲姬的到访,无意是来示威,又或者落井下石。
这些,殷暖又怎会不懂呢?
是多久的沉默与思考,到了最终,殷暖才是缓缓的抬手,一边拿了一侧的手镜理着自己的妆容,一边轻轻的说了那么一句。
“你去招呼她进来吧,若真是有人想做炮灰,我自然也是不遗余力!”
“嗯,好。”
未晞望着殷暖,做出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终又是轻笑了几分,才是缓缓的出了帷幔,朝着门外而去。
也直到是这一刻,殷暖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才是长叹着,叹息着自己终究不愿面对的,却又不得不面对的。
而如今的这一切,也都是完颜亦枫将她推向了这样的境况,这般的田地。
只是,对于完颜亦枫,对于她如今和完颜亦枫的关系,她又能说什么呢?
殷暖无声的苦笑了,望着一侧曾经和完颜亦枫一起做的杯子,久久的出神。
仿若殷暖就是这样静静的等着这一场所谓的战役开始渐渐硝烟密布。
尽管在殷暖的心里,也许自己已再没什么资格,去和完颜亦枫其他的女人去争什么,但她却依旧不容许任何人来有半分的挑衅……
……
“听说殷姑娘身子不适,所以蒲姬特意来看看殷姑娘。只是来的匆忙,蒲姬也没提前着人知会一声,还请殷姑娘不要介意。”
蒲姬是随着未晞缓缓的进了房,那一双美目四周的打量着这传闻中本是给完颜亦枫准备的房间,却好似没有丝毫的情绪一般,依旧轻轻柔柔的说着话。
“我不过就是着凉了而已,自然有梅泰和未晞照料着,蒲姬你也不用太过操心。至于这知会,也就更用不上,我本也就不是什么规矩都知道的人。”
殷暖听着蒲姬那话,心里开始了有渐渐的不爽。其实,蒲姬话里说着自己来的匆忙,也不过就是在暗示着她与完颜亦枫的之间的关系,这样的话中话,隐晦到了极致,却更是让殷暖觉得烦躁不堪。
“殷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就凭着殷姑娘和殿下的关系,早晚的,咱们也是姐妹相称的,不是?且……蒲姬今日来,也是因为殿下,殿下心中似乎有万万千千的事情,但殿下也绝不是薄情之人,殷姑娘的心思,殿下定是懂得的。”
蒲姬似乎在帷幔外,总是轻笑柔柔,而那些话,也几乎说的是滴水不漏,让未晞听着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却又分明的挑不出什么错。
“这么说,是他让你来的么?呵,呵呵……也是,你们这等关系,由你出面,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怕也容不得旁的什么人插嘴吧。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打算有一日和你什么姐姐妹妹的!”
殷暖本还是一句句的好言好语,只是越说着,越想着他们之间的缠绵,殷暖便却是气不过,双手紧紧的扣着床沿,指尖微微的发白,而到了最终,殷暖也还是话里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些的凌厉。
“这……殷姑娘,蒲姬只是好意,不想看着殿下在这样的多事之秋,还要分心而已。你与殿下的事情,蒲姬更也是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殷姑娘,你该好好收收性子才是,毕竟殿下身边女子无数,若是想要长久,也需得懂得如何讨了殿下欢心才是。”
这一刻,蒲姬似乎是字字忠言逆耳一般,句句透着她的深明大义,彰显着她的温柔体贴。
只是偏偏的,也就是这些话,听在了殷暖的耳中,更是不伦不类。
蒲姬真的是如此好心么?殷暖却不觉得,甚至的,在蒲姬那字理行字,处处都有着隐约的炫耀,炫耀着她蒲姬是如何懂得完颜亦枫的心思,炫耀着她蒲姬就是因为懂得如何讨得完颜亦枫欢心,才会得到了今日的一切。
只是,蒲姬越是这样的说着,殷暖的心里便是越恼越恨。而到了殷暖自己和完颜亦枫的相处,那一切在殷暖的心里眼里,也本就是公平的,没有她刻意的要做什么,更永远不会有。
“那就请蒲姬收起你的好意吧。殷暖承受不起,也无意承受!”
终是到了气结几分,殷暖一瞬的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了出来,甚至是缓缓的挑起帷幔,走到了蒲姬的面前。而那一双凤眸到了此刻,也早没了之前的泪痕,相反的却是无比的坚毅与凌厉。
“我殷暖该如何对待完颜亦枫,那也都是我殷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蒲姬你不必操心。他若喜欢你,那就留着你,你们日日缠绵,也是与我无关。你既不必来暗语示威,也不必拿些什么话来刺我。我大可告诉你,若有一日,他完颜亦枫不爱我了,那我自是调头走人!”
殷暖此话一出,凌厉满处不说,却是不由的让未晞和蒲姬都是微微的一愣,许久的说不出话来。
且不说那喜欢、爱、日日缠绵之类的词,是他们这些女子从来不好说出口的,但是那一声声的“完颜亦枫”,都让未晞和蒲姬不由的冒着冷汗。
当今天下,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称呼完颜亦枫其名的,怕也真的只有殷暖一人了。
“殷姑娘……你,你这样的性子,殿下若知道了,定……定是容不得你的。”
蒲姬被殷暖的话激的一瞬脸色不太好看,手微微的握着,心里不禁的泛起了一些酸意,但最终,蒲姬还是极力的保持着自己的温柔大方,缓缓的说着话。
“罢,看来殷姑娘对蒲姬是有些误会了,蒲姬亦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刚蒲姬伺候殿下穿衣时……罢了,蒲姬如今再说什么,也只会让殷姑娘误会。只是,蒲姬还有最后一句,便是希望这几日,殷姑娘可以先留在雅苑之中,以免出了事情,让殿下忧心。”
误会么?若是误会,你又何必字字炫耀着自己之前和他的亲密呢?
“忧心?自然也得我有那个本事让你家殿下忧心,不是么?”
殷暖听着蒲姬的话,听着那好似教训的话,不由的笑出了声来,一边是看了未晞一眼,一边偏是故意一步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而蒲姬也终是在未晞小心翼翼的跟上了殷暖的步子之后,才是在嘴角漾开了那一抹的笑,缓缓的打量着那间已空的房,许久许久的,才是无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