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边,就在殷暖和未晞诉说着两难的选择时,在古浪侯府里,上演的却是另外的一道选择题。
古朴的房间,墙上挂着的,是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仕女图的帐幔,精致的绣工,让那帷幔在随风飘舞之间,仿若能看到那仕女的一颦一笑一般。而房中的一应摆设,亦都是素雅而又不失华丽的,尤其那一套镂花的象牙妆台,低调而又奢华的显现着它独特的魅力。
很明显,这是一个女人的房间,空气中甚至弥漫着那独特的香味。而耶律信就是安静的坐在案几前,一杯接着一杯,独自而又缓缓的饮着,神情有那么一丝隐隐约约的落寞与伤感。
只是,也就是在这样的安静气氛之中,蓦然的,门吱呀的一声被耶律宗寒推开。他大步的走了进来,看着耶律信自斟自饮的样子,根本刻意的忽略了那转瞬即逝的不该出现在耶律信脸上的情绪。
“为什么?你本不同意我和暖暖的婚事的。”
耶律宗寒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质疑,却是没有任何挑衅的意味,仿若这一切只是一个他还不知道的谜团,而他等待着耶律信的答案。
“你不是从小就想娶她么?我成全你,不好?”
耶律信始终没有抬头,甚至没有看耶律宗寒一眼,只是缓缓的提壶,缓缓的往那白玉杯中带着晶莹的液体,散出那一些醇厚的酒香,混在了那暗香中。
“好,当然好,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可是……我不觉得这就是你要促成这件事的理由。”
耶律宗寒看着耶律信的样子,皱了皱眉,掀袍坐下的时候,亦是拿起了一个白玉杯,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呵,看来……我的寒儿,还没有丧失理智!”
耶律信蓦然的笑了出声来,更是不介意尊卑身份一般,替耶律宗寒倒上了一杯酒。
“所以……父亲,你究竟在算计什么?为什么要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耶律宗寒看着那一杯酒,没有端起来,甚至他只是平静的望着耶律信,手心里却是有隐约的汗意。
“完颜亦枫还在古浪。”
耶律信似乎从来都不过多的在意耶律宗寒的动作,只是稍瞥了耶律宗寒一眼,端起了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这我知道,但是我不明白,这和婚事有什么关系。”
耶律宗寒始终是有一些急躁,毕竟是年轻气盛吧,所以他只是急急的开口,说着那样的话,更是紧紧的盯着耶律信,生怕漏掉了什么。
“但凭一个风帅,就足矣牵制了你我,如今,他又亲自来,你当他真是如此看重我们的实力?”
耶律信微微的白了耶律宗寒一眼,再倒了一杯酒,直到是那杯面已满,才是停下了动作,续下了刚刚的话。
“如果没猜错,他应是为了殷暖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来……”
话已是说到了如此地步,耶律信再没有说下去,而是再端了那杯酒,一饮而尽。
只是也就是在他饮下了那杯酒,放下杯子的时候,耶律宗寒的眼中闪过了太多太多的情绪,继而开口得出了结论。
“所以……父亲是想用暖暖,用我和暖暖的婚事,引他出来。”
“嗯。既已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若不好好利用,岂非错失良机?”
耶律信对着耶律宗寒微微的挑了眉,下面却是说出了一句任谁都没想到的话。
“而且……我耶律信的女儿,怎么可以跟完颜亦枫纠缠不清,甚至嫁给他!”
此话一出,连着耶律宗寒的手亦是一紧,面色微微的凝重了几分,主动拿了酒壶,替耶律信倒着就,而那话更是说的格外的认真。
“父亲,我一定会娶到暖暖,一辈子好好照顾她、疼惜她!”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耶律信似是一瞬又恢复了那事不关心的态度,看着酒满,饮下,干脆利落。
耶律宗寒也渐渐的沉默了,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思考着自己和殷暖之间的那点点滴滴,以及未来。
安静的气氛,在这一刻,在这房间里,体现的格外明显。似乎除了那杯子落下的声音,除了那酒入杯中的声音,再没有什么是存在的。
只是,也是在多久之后,在酒的醇香渐渐的浓烈了,耶律宗寒也还是问了那么一句好似多余却不得不问的话。
“父亲,尹素华身上的毒……”
耶律宗寒犹疑着,可基于耶律信和尹素华的关系,始终没有完全的说出口。但,就算是如此,他相信,耶律信也还是明白的。
“你觉得那毒是我下的?”
耶律信蓦然的停下了饮酒的动作,酒杯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再度的落在了案几上,里面满满的酒分明还没动过一滴。
“我不知道。只是似乎真的太巧,七情七日雪似乎也只有父亲才有解药……”
耶律宗寒小心翼翼的说着每个字,虽然在表面上,他们是父子情深,但在骨子里,耶律宗寒对耶律信始终存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敬畏。
“解药我是有,但毒药本就在她手里。”
简单而又似乎暗含玄机的话,在这一刻从耶律信的口中说出,惊了耶律宗寒,惊的他手中的酒轻轻的洒出了一些。
“那……那就是说,是她自己……”
呼之欲出的答案,耶律宗寒却也始终停了口。
不敢说,更不能说!
这样的事情,壮士断腕一般的悲壮,一瞬侵染了耶律宗寒整个身心。
耶律宗寒的目光沉了很多,带着疼痛与惋惜,带着更多未明的情绪,谨慎着呼吸。
而耶律信则再也没有出声,只是恢复了最初的状态,继续一杯一杯的饮着那烈酒,好似真的是无比海量,永远不会醉一般。
“父亲,我……先退下了,去准备各项事宜。”
耶律宗寒缓缓的起了身,话说的有些不知滋味,而耶律信也只是微微的亦点头,继续着他沉而安静的自斟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