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落叶翻飞。
殷暖与耶律信一直静静的就那样坐在那里，没有谁先开口，更没有谁妄动。
直到是那蓦然的一片树叶无意的飞落到了殷暖的裙摆上，耶律信才是望着殷暖淡淡的出声，话里分不清任何情绪。
“你想做什么？”
“那你呢？你又想做什么？”
殷暖听着耶律信的话，有些似懂非懂，但也还是理直气壮的回了耶律信如此一句。毕竟，耶律信蓦然的承认了自己，承认了尹素华，还是很可疑的。
只是，耶律信看着殷暖，看着殷暖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听着几乎是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话，不由的扯了扯嘴角，一双深瞳里的凌厉毫不掩饰的迸射出来。
“我想杀了你的男人。”
“哦，我想杀了要杀我男人的人。”
殷暖依旧是回着那模棱两可，或者说是带着巧秒的话。只是，在这样的话中，殷暖渐渐的轻笑了起来，带着一些真实，甚至好似她根本已忘记自己此时此刻正在和完颜亦枫冷战一般。
她爱他，所以维护他。
这就是她殷暖此时唯一的想法。
只是，偏偏也就是殷暖这样的回答，再度的让耶律信有些讶异，有些不敢置信，却又是感到欣慰。于是，他沉默了，沉默着再没有一个字，只是指点着石案，一下一下，极轻。
“你爱她么？”
这一次，又是在多久之后，殷暖终于是先开了口，话问的极为莫名其妙。但是殷暖始终相信，耶律信明白，明白自己口中的她，是指尹素华。
“爱，很爱。”
只是，耶律信却最终沉默了许久许久，才算是开了口，说出了那一句极为简单，且是沉重的话。
“是么？那很好。我也很爱她。所以……”
殷暖看着耶律信，心里的想法在渐渐的成型。虽然就算是到了现在，殷暖对于尹素华做的那些事情，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但这并不妨碍一切。
“所以什么？”
耶律信始终是笑着，却是第一次顺着殷暖的话说下去。毕竟有些事真的一旦开始，便不能再回头，而到时候，也许他们父女二人真的要老死不相来往。
“所以……演一场戏，让她快乐，起码快乐的吃完这一餐。至于明日，我嫁人了，我的男人就是我的一切，而你我之间也重新的回到敌对。”
殷暖一字一字的说着，这样的局面，这样的话，若是放在以前，她定是说不出口的。而如今，面对着完颜亦枫与耶律信之间的那些是非，面对着尹素华，殷暖渐渐觉得，自己真的做不到完美，做不到更好的。
那么，她能给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一夕的快乐而已。
耶律信本是一直沉默着，听着自己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里竟是真的有说不出的酸涩。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保护的女儿么？
这就是他不惜一切代价要保护的女儿么？
这一刻，耶律信感到安慰，安慰着殷暖的成熟与懂事。继而是在尹素华端着酒菜朝着他们走来时，耶律信才是坚定的点头，只说出了那一个字。
“好！”
“好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吗？”
尹素华一脸的笑容，甚至是端着酒菜的手也还在颤抖着。
“没什么，不过是我们父女之间的闲聊而已。”
耶律信率先的开了口，一手握住了尹素华微微颤抖的手，难得的温柔。
“嗯，说起来……我还真是有些饿了。”
殷暖看着耶律信的动作，只瞥了一眼，心里滑过了一丝鄙夷，继而是浅笑着，抬手将那些简单的菜肴摆上了石案，刻意的做出了很饿的模样。
戏，不过是一场戏而已。用一场戏结束一切，结束殷暖对尹素华的依恋，在殷暖而言，是疼痛却又最好的。
“暖主子，请先等奴婢试菜。”
只是，就在殷暖刚举起了筷子的时候，原本代替了未晞跟在殷暖身后的侍女突然的出声。
而这一声，不禁惹来了耶律信满是杀气的一眼，也惹的尹素华不由的身子有些不稳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倒是殷暖反而淡定的好似没事人一般，莞尔之间，只摇着头，看了耶律信一眼，又认真的说着每个字。
“不必了。就算是千万人想着办法害我，要我死，我都相信，我娘亲不会……”
“是。”
侍女极为委屈的点头，重新退回到了一旁。
而尹素华此时此刻，却因为殷暖的话，脸色已是全白。继而是手冰凉的握住了殷暖的手，依旧的带着颤抖。
“小心些好……不然，咱们就别吃了。”
“有必要么？”
殷暖摇着头，轻轻的从尹素华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拍了拍尹素华的手背，缓缓的夹了口菜放进口中。
“暖暖……”
一时的嘶哑，尹素华哽咽了，甚至从眼角里轻溢出了一些泪水来。
“她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
耶律信在这一刻，似乎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年以后，再一次当众的将尹素华拥进了怀里，紧紧的，带着无限温柔的安慰。
“是，我已经长大了，再不是之前的暖暖。”
殷暖听着耶律信的话，看着耶律信逢场作戏一般的亲近，不由的一笑，心里却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甚至在某一瞬，殷暖有些恍惚，恍惚的在想完颜亦枫此时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逢场做戏，如此这般。
“暖暖，你……会怪娘么？”
尹素华早已在殷暖和耶律信的话中哭的满脸泪水，但最终的尹素华还是咬着唇，依旧惨白着脸色，问出了那样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来，为我们一家人难得的团聚，干杯！”
殷暖满脸张扬的笑，手端了酒杯，说下那一句之后，便是一饮而尽。
“暖暖！”
突然的厉声，尹素华看着殷暖喝下了那一杯酒之后，几乎是激动的无以复加。
“没事，没事的。虽然暖暖有孕在身，但只是一杯而已，无妨的。”
耶律信看着尹素华的激动，手落在了尹素华的肩膀上，安抚的拍着。
而尹素华也只能是隐忍的看着耶律信，又看了看殷暖，似乎依旧是担心万分，但却也再没说什么。
只有殷暖，看着尹素华的激动，看着耶律信的劝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越来越觉得遥远。
又或者说，也许本来就该是如此吧，毕竟，她殷暖始终只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而不是真正的耶律暖暖。
只是，也许，也就是因为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太多太多时候，关于这个时代，关于那一些无可奈何的悲哀，她，从来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