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建邺城里灯火通明,格外热闹。
要说楚国民风淳朴,都城安定,楚国皇帝在每年佳节便解了宵禁,年节之时总是格外热闹。
而建邺城内繁荣富华,平章台上文人墨客争墨之处,每月月旦评都会评选上中下三等文章,上等者,更有出仕的机会。而此一代文人志士有论,敢论。甚有百家争鸣之态。
北为皇宫,东市乃皇天贵胄之府西市为繁荣富丽之所,西市为富商巨贾之店。而南市便是穷苦劳民之处,奴隶与乞丐都在此混迹。
而建邺西市,有一楼乃清晖楼。
这清晖楼乃风月场所便是最佳去处,平日文人子弟总是喜欢在此风流潇洒,也闹出过一些为人乐道的风流韵事。
不过,这清晖楼最高处光华阁空间极大,乃是赏月赏景最佳去处,不仅赏月,此处还能看见淮河之上无限夜景,所以此阁今晚被张定远包下,请来将士们在此处把酒言欢。
一旁琴筝琵琶,正是时下最时兴的曲子,乃大诗人刘俨所谱,他的诗,乃被推为建邺第一章句。一字千金难求。
不远处望台上,一群舞姬水袖招展,翩翩起舞,如飞天状,这正是胡族舞蹈,现下时兴的舞姿。
一旁的将士们大多开怀畅饮,已是场半,身边坐着尽是美人。为首张定远端起酒杯,又豪饮了一杯,不觉得有些酣畅。
此时副将莫昭端着酒杯哈哈大笑,他摇晃过来,道:“将军,吴常熙这臭小子怎么还不来,咱都喝的没趣了,他不会不来吧。”
张定远说:“哎,你讲的哪里话,我今日和他说好了,他敢不来?”
坐在下首的赵恒听到此默默的抿了一口酒,不发一言。
而柳暮岚,则早就被请来,坐在不远处,正定定的望着赵恒出神。
此时莫昭大声拍了拍桌子道:“这吴常熙别看他平时脑子灵光,这到了喝酒的时候就怂了,三杯两杯下肚就不见能喝,待会他来,我非得灌他两杯,谁让他迟到的。”
身后的将领们听到也分分附和,此时赵恒淡淡的开口:“何止啊,若是他徒弟能来,连徒弟也得跟着一起喝。”
莫昭仰天大笑端起酒杯直接倒进嘴里:“对极了,师父得喝,徒儿也得喝。”
长子张承德帮父亲张定远倒了一杯酒道:“师父喝就行了,徒儿的酒就算了,还是师父代喝吧。”
“谁想让我喝酒?”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众将士齐刷刷的望向门口,只见吴常熙一身翩翩公子的模样领着云婧进门。
不看不知道,这两人身上的衣服极其般配,吴常熙一身淡青色墨竹道袍,腰系宫绦,面冠如玉,气质豁达,而身边云婧一身白色交领,裙边缀着一两片红叶,袖口还有些不明显的暗纹,本应显得整个淡然,但是眼神中的一抹光亮难以磨灭,倒像是传闻深山里神秘的白狐,骄傲灵动,狡黠而不可得。
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却不知为何,命运使他们暗自交织着。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张定远不禁感叹道。
吴常熙牵到了云婧的手,慢慢的走到了张定远面前,带着云婧顿首便要拜。
张定远哈哈大笑,赶紧将两人扶了起来,道:“今日中秋家宴就算了,来日有你们拜的时候。”
云婧望了一眼吴常熙,现在师父的眼底尽是欢快,但是自己不知为何莫名的悲悯起来。
她还记得从师父怀里抬头仰望的时候,那一瞬间闪过的眼神。
有那么一丝,她看到师父脸上悲戚与麻木交织。
她知道师父是去悼念一个故人,她知道所有人说的她不是自己而另有其人,可是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人,才能让师父悲痛如此,还要在众人面前勉强装作无事。
就像初见时,人脸上下意识的惊讶与恐惧,那都不是装出来的。
此时袖口一动,云婧回神,发现吴常熙牵着她向张定远身旁走去。
张定远哈哈的笑着,拉着云婧坐下,吴常熙却入席,与大家共同饮酒。
云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张定远席边不敢妄动。
张定远看了看身旁的女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不禁说了一句:“若是我有女儿,当生成如此!”
云婧疑惑:“将军没有女儿?”
张定远道:“我有四个不孝的儿子,天天都能把我气的头疼。”
云婧道:“儿子不好吗,难道生女儿反而好?”
张定远哈哈大笑:“儿子养大了就是一头野狼,谁知道哪天能扑过来咬你一口?而女儿便视若掌上明珠,疼爱还来不及,哪还舍得打骂,也不舍得嫁。”
云婧眼神暗淡了下来,她敛眉道:“可是,女儿太薄,生下来就是注定的命。若是嫁个良人也罢了,若是歹人,那真真是红颜薄命。”
张定远大口喝了口酒:“我看谁敢!”
云婧道:“男儿一生,或为匹夫,或为英雄。而女子的命是注定的,若女子为英雄,若女子能为英雄,我愿一生不嫁。”
张定远眯了眯眼,看向旁边的云婧。
“你想当英雄?”张定远问。
“想。”云婧道。
“那你可知,何为英雄?”
“能使天下人心归一者,就是英雄!”云婧道。
“你可见过英雄?”
“我在山里住着,从没见过英雄,甚至都没有告诉我什么是英雄。”
张定远诧异:“那你如何得知?”
云婧笑了笑,她说道:“我家其实本不是猎户,但是为了躲避战火,不得已……”
“爹爹娘亲总是说,什么时候太平了,就可以出去,去过正常生活,而那个能让天下太平的人,那一定是好有本事的,那个人叫做英雄。”
张定远默然不语。
“可是还没等到太平,爹爹娘亲就不知道为什么死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云婧的头愈发低了下去,她吸了吸鼻子说道:“如果没有人能当英雄,那不如就让我来,当这个英雄。”
张定远盯着这个小女孩出了神,他第一次感觉有一个人说自己想当英雄而不反感,甚至还没有那种年少轻狂的感觉。
“你放心,如果我不能做到,那你一定要当一个英雄,这天下太需要太平了。”张定远抿了口酒,不再发言。
哄闹之间,莫昭还在给吴常熙灌酒,而吴常熙似乎也有点醉意,道:“将军好酒量,不过我酒量太浅,不如下次再陪将军喝个尽兴。”
莫昭深知这个小书生的酒量太浅,毕竟不能和这些糙汉子比,刚想应道,只听一个声音说道:“那不如我与军师和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