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莫柳茹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楼，尽管酒肆没有人拦着但是很少有人会这么直接的。
一般都是玖亲自来迎接，然后将那人带上来。
但此时莫柳茹的样子却着实有些让人不敢恭维。
汗水顺着脸庞滑下，嘴中喘着粗气，一见到玖还在悠哉悠哉地喝着酒顿时有些恼了。
不管自己此时有多累，迈着步子艰难地趴在桌上，瞪着她，断断续续地抛出一句话：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对于我...”
他有多么的重要！
玖却是不屑一顾，冷笑一声，道：“莫柳茹，我说了最重要的东西，那串他送你的糖葫芦，便是交换的东西。”
玖微微顿了顿，才继续道：“也就是说，你把你们的回忆卖给了这坛酒，
而现在张云离已经离你而去了。
你亲自把他推到了柳依依的身旁，就像多年前，他把你亲自推向这红香院一般。
你，应当恨他才对！”
〖一〗
莫柳茹却是一头雾水，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问玖：“难道一切都回不去了么？”
玖摇摇头告诉她答案。
莫柳茹见她这般轻轻的摇头，自己内心的感觉却是五雷轰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痴痴地问：“真的不能换回来了么，没有其他办法吗？”
玖还是摇头，起了身，将她拉到椅子上，叹息道：“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哪怕是我酿酒多年，也无法酿出这种酒。”
“而且活着不好么？柳依依换的比你的还要残忍。”
“你不懂的，玖，如果能将张云离寻回，十年寿命又怎样！”
“我懂的，我都懂，但是...你亲手把他推到了...柳依依身旁。”玖此时的话语却有些急促。
“什么叫...推到柳依依身旁？”
〖三〗
“你还不明白么？当你决定要将他换走时，他就不可能再回来了。”玖此时却是面无表情，看着满是繁星的黑夜，月光映在她的脸上，有着些许苍白。
蓦然，她转过身来会心一笑：“其实，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成全。”
以后，你是柳依依，而柳依依将会是你。
你得到了你最想要的一切，柳依依也终于如愿可以嫁给张云离，而张云离也只会认为——
他娶的是你。”
“可他娶的终究不是我！”满声哭腔的莫柳茹脸上却满是泪花，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四〗
玖却还是淡淡地样子，语气带着些许变化：“从今天起，你就是柳依依，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玖背过身去，正打算将她送走时，微微侧头：“要明白，张云离他不爱你，不然他为什么不带你走。”
“而且柳依依要换的可不止是桃花酒，不然你以为桃花酒能够让她变成你从前的模样？桃花酒就算是用寿命来换也不过只要三年寿命而已......”
莫柳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段滚烫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像被锁住了一般。
“他没带我走，是因为...”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沉沉地瘫在了地上。
我不让。
这三个无力的字眼她终究是卡在喉咙里吐不出。
〖五〗
莫柳茹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红香院的，但周围的一切却有些陌生。
房间雍容华贵，床单是价值昂贵的蚕丝做成的，一张不大的被单不知要花费多大的心血方可完成。
莫柳茹此时却没有心思想这些，下了床后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却突然死了心。
莫柳茹，不准确来说她现在是柳依依了。
她抚着不属于自己的脸庞，心中却是五味陈杂，又不禁鼻子一酸。
还正在想入非非时，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柳姑娘，今晚可有兴致为客官们舞一曲？”
莫柳茹吸吸鼻子，低沉道：“罢了，妈妈我今儿个有些累了，就让其他姐妹们去罢。”
“那也太不凑巧了些，不过既然如此，柳姑娘好生歇息，别把身子累坏了才好。”
老鸨迈着步子走开了。确定老鸨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后，莫柳茹才小心翼翼地开了房门。
轻手轻脚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六〗
“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就在柳依依准备梳洗睡觉时，莫柳茹却推着门进来了。
“因为，我喜欢他，他救过我的命，亦是我的命数。”柳依依见她的到来像是早就料到一般，
“还记得四年江南的那场暴雨么？我和他的相见在雷声轰鸣的雨天。”
雨天，是柳依依的开端，却是她的末端。
莫柳茹苦笑，眼中却只剩下绝望。
“大雨冲走了家里的所有粮食，冲走了村子，冲走了亲朋好友，一个人的黑夜总是那么黑暗。
他逆着光而来，好似天神下凡。
他见我冻得发抖，将自己身上那件外衫脱下，柔声对我说：“披着，别着凉了......”
莫柳茹却是一愣，然后化为可笑。
这样的话，他也对她说过。
“我心中早已深深地种下了一粒关于他的种子，得知他是京城中人，我才不远万里来到这京城，可我却没想到......
我被那个可恶的老鸨骗入了一个小巷子里...然后我便踏入这深似海的妓院里这般久！我，早已不是我自己了。”
莫柳茹此时却突然感觉她们的遭遇好像。
那老鸨也是这般骗她入了红香院，不过她却没比柳依依好多少，同样的没守住自己的第一次。
她无法想象自己背叛张云离的那些局面。
她好像没有资格爱他了。
〖七〗
三年后，红香院那柳大花魁依旧是绰约多姿，哪怕是岁月，也无法在她身上遗留痕迹。但她却一直只是卖艺不卖身。
她是在守着自己内心那最后一份贞洁么？
没人知道，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有人发现柳花魁没有了以前的妩媚，只有淡淡的忧伤。
那莫柳茹早在一年前被张张云离赎了出来，就在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
柳依依穿着一身婚服，华贵的发簪点缀着她，尽是美不胜收。精致的妆容上却满是释怀的笑意。
她终于嫁给他了。
她以前不是莫柳茹，但从她交换的那天起，她便是了。
张云离笑着看着披着盖头的柳依依，一只手挑起盖头。
盖头落地，红得刺眼，是一个他日日夜夜想着的娇颜。
张云离看着面前的柳依依，却是难掩兴奋之情，抱着她道：“柳茹你知道么？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此时他却看不到柳依依脸上的那一抹苦涩：你最爱的终究还是她，我还是输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二天一早，小翠便慌慌张张地跑来了，见她脖子上的吻痕，装作没看见似的，然后附耳告诉她......
柳依依一惊，只是匆匆批了一件外衫便往红香院跑去。
老鸨见了也不拦着，任由她跑上了楼。
柳依依一打开房门，跳入眼帘的是一抹亮丽的血红嫁衣。
窗户没关，此时正值仲夏，风大得很，把莫柳茹那长发吹的飘飘荡荡。
悬着的莫柳茹，颈上有着被勒红的的痕迹。脚下那八仙椅也朝着一边倾。
莫柳茹上吊自缢了。
随即柳依依才发现梳妆台前被风吹起的那张纸和一串娇艳欲滴的糖葫芦。
“对不起，我把你送我的那串糖葫芦弄丢了...
这串是我送你的，你别像我这样再弄丢一次了......”
字迹停在了这里，甚至没有告诉写的是给谁的，只留下泪流满面的柳依依。
她终于明白张云离喜欢她什么了。
原来是这个啊。
（桃花酒/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