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阎见到郝大夫第一眼,就发现他头顶有阴气缠绕,丝丝缕缕,非常稀薄,不是直接被阴物缠身,更像是多次接触阴物不慎染上的。
郝金义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大夫,自有功德气傍身,寻常阴物都伤不了他,更别说几缕污秽阴气,他担心的是,真正身怀阴气之物,可能会对郝大夫不利。
苏阎决定多管闲事,纯粹是因为南家药铺,就当是在帮南家解围好了。
赵府是书香门第,朱漆门柱两旁,各立着一尊方形门墩,半人高的石墩表面雕刻有梅花的图案,古朴典雅。
门内正中的位置,有一道长方形影壁,壁面左上角雕刻有几枝梅花,意境幽远。
影壁的布置由来已久,它的作用除了遮挡门内视线,点缀门庭之外,苏阎还听过一些其他传言。
以前古人觉得自家住宅中,会不断有鬼来访,如果是自己祖宗的魂魄回家,是被允许的,但如果是孤魂野鬼想要溜进宅子,就会给自家招来灾祸。
这时候,如果门内有影壁的话,鬼进门的时候,就会在影壁上看到自己影子,然后被吓跑。
可惜现在藏在赵府中的阴物,显然没有被自己影子吓跑,而且来者不善。
苏阎三人立在匾额高挂的赵府门下,正要拾级而上,街边突然冒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和尚,从三人中间冲撞过去,神色悲苦,嘴里不停嚷嚷着:“世道要乱,世道要乱......。”
郝大夫扶了扶药箱,摇头叹气,似乎对这个疯癫的老和尚,已经见怪不怪。
苏阎望着老和尚远去的背影,并没看出任何异常。
三人登门拜访,守门的家丁认得郝大夫,急忙回府通报,不久之后,影壁后面走出一位衣衫朴素的白发老妪,她领着三人进了赵府大门。
府内廊道迂回,亭台楼榭错落有致,有假山流水,绿湖修竹环绕,好一处书香门第。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郝大夫肩挎药箱,与白发老妪并肩同行:“大小姐的病情可有好转?”
白发老妪唉声叹气:“还是茶饭不思,卧床不起,没什么精神。”
四人穿过一片枯黄的竹林,来到一座单独院落前,两盏大红灯笼高挂,门窗紧闭,隐隐透露几分阴冷的气息。
进门前,白发老妪定在门口,突然回头道:“这两位是?”
一个背负朱红木匣,眉眼温和,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却有些木讷,两人都给她一种莫名的疏离感,说不出的怪异。
郝大夫帮着解释道:“这两位......是我的学徒,他们陪我出诊了一整天,就不进大小姐的厢房了。”
苏阎对老妪的担忧表示理解,虽说南岳国民风开放,但还不至于开放到让三个大男人进入女子厢房,更何况天就要黑了。
“你们在门口等我。”
说完,郝大夫跟着老妪进了厢房,随手将门关上,似乎房内的女子,受不得半点风寒。
苏阎和胡一同时看向厢房后院,两人对视了一眼,前者道:“去看看?”
胡一点了点头,两人趁着着四下无人,身形一晃,转眼间来到厢房后院,苏阎点燃一张三转挑灯符,破开若隐若现的阴气,找了阴气的源头。
“柳树?”
红柳街街尾,有一棵挂满红绳的柳树,它寄托了无数有情男女的哀思,秋天傍晚的凉风一吹,柳树悬挂的红绳立即随风摆荡,密密麻麻,像是一条条纤细的触手,扰乱人心。
华灯初上,有两道人影,一男一女,穿过还未营业的勾栏场所,站在街尾的柳树下,仰头凝视树上的红绳。
“啧啧啧,没想到这世间有情人那么多,一棵柳树都挂不下呀。”林静盯着随风飘扬的红绳,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大部分经过风吹雨淋,曾经的山盟海誓早已模糊不清。
林于海双手负后,与妹妹并肩而立,冷嘲热讽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叫有情人,树上挂着的,不过是些世俗欲念罢了。”
林静不置可否,像她这样的年纪,对那些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羞羞事,还是有些向往的。
林于海似乎看穿了妹妹的心思,提醒道:“世俗欲念皆是羁绊,唯有长生大道才是正途。”
说着,林于海右脚猛地一跺,一道裂纹自他脚底生出,如同一条精壮的百足蜈蚣,飞速袭向那棵僧人柳。
嗡!
一个个金色梵文自树根底下浮现,形成一面金色圆盾,企图抵挡蜈蚣裂缝的侵袭。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阎闻声回头,厢房后院多了一名白衣少年,对方脸上带着怒容,却掩盖不住身上的儒雅气质,倒是有几分书生的斯文模样。
不过,白衣书生是翻墙进来的,苏阎七窍洞开,隔着墙都能听到外边的动静,只是没想到是有人在翻墙。
“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苏阎有样学样。
“干嘛学我说话?”白衣书生气急败坏,用手指向地面,义正言辞道:“这是我家。”
苏阎看了一眼书生白衣上的泥屑:“可你是翻墙进来的。”
白衣书生脸色僵硬,仿佛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转过头道:“我姐生病了,我爹不让我靠近她。”
说到这里,白衣书生的目光忽然落向身材高大的胡一,眉宇间尽是怀疑之色:“你们两个,该不会是我爹找来提防我的吧。”
苏阎看向白衣书生,就像在看一位地主家的傻儿子,直白道:“你想多了,我们是来帮你姐看病的。”
“就凭你们?”白衣书生瞧见两人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和自己相仿,根本不相信两人是什么大夫。
“大夫在屋里看诊,我们两个来后院看风......水。”
“看风水?”白衣书生目瞪口呆,这两人鬼鬼祟祟,明明更像是在看风,话说姐姐屋里的大夫不会是假的吧?
“对呀,人吃五谷得百病,庭院风水不好,住在里面的人也会生病。”苏阎觉得自己有做风水大师的天赋。
“那你们看出什么了?”白衣书生半信半疑,始终对两人保有警惕之心。
苏阎指向后院墙根的柳树,一本正经道:“这棵柳树阴气冲天,是风水中的大凶之地,又靠近你姐姐的卧房,找到种它的人,就能找到加害你姐姐的凶手。”
白衣书生突然暴跳如雷:“荒唐,这怎么可能。”
苏阎觉得自己套用风水的说法,已经很委婉了,总不能直接告诉对方,这棵柳树是阴物所化吧,这样对方不把他当作疯子,轰出家门才怪哩。
“为什么不可能?”
白衣书生黑着脸,咆哮道:“因为这棵柳树,是我赵书寒亲自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