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中秋节到了,今天大家很高兴。厂里放一天假,难得的是今天工头给大家每人预支五十元钱,还买了好菜犒劳大家。吃早饭时大伙商量吃过饭去逛街,于是七嘴八舌议论着买些什么,有的想买衣服有的想买鞋,进入秋天了得买长袖顺便把家里穿来的那身土里土气的衣服换掉。有的还想照相寄回家,说着说着大家突然说想家。除了年纪大一点的艳菊是第二次出门,其它人都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在老家生活范围小连县城甚至隔壁镇都没有去过,有时候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大地不知道家在何方好害怕再也回不了家,就像笼中鸟离开鸟笼在广阔天空迷失方向害怕找不到家一样。刚来两个月就开始有人想家想的发狂,白天还能忍受每到夜晚睡觉时就在被窝里哭。尤其是白天因干活慢受工头骂过的晚上到宿舍想家更是泪水涟涟,她们宁愿被父母打也不想远在千里被工头骂,委屈伤心的泪水浸湿衣被。年纪大点的还好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经常卷缩在床上哭。哭的大声工头听见以为是吵架跑来问,知道是想家安慰几句就走了。有的唱山歌解乡愁,在贵州老乡里流传这样一首自编歌曲:
记得那年十六岁
我已走进打工路
我在外面朋友多
个个都是打工的
个个都是一样的
为了挣钱离开家
告别可爱的家乡
离别了我的亲人
出到外面来
进了××厂
走近一个车间
天天上班想家乡
吃了早饭望午饭
吃了午饭望家乡
走出大门打一眼
不知家乡在何方
晚上睡了做起梦
一梦就是爹和娘
早上起来十个梦
仔细想来泪汪汪
虽然文采不是很出色但句句在心坎感人肺腑。
现在在这样节日里大家又提到想家不免更伤怀。女孩吃着饭端着碗在哭,杨大春张贵远两个男孩说:“其实我们也想家只是我们不好意思哭,我们是男的不能像你们女的想哭就哭。”
贵远说:“我想着爹妈现在正在老家收稻谷也没人帮忙,我今天是吃上肉了不晓得他们今天舍得买肉吃没有,都出来那么久了也没钱寄给他们。”说着说着他喉咙哽咽放下吃好的碗筷回宿舍,大春也走了,大家知道他们一定是去宿舍躲着哭。
女孩们围在桌前,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家事。菊香说:“我家也是,平常做菜油都舍不得放多点。”
小美说:“我好想吃我妈做的饭菜没肉没油只要有辣椒吃也香。”
艳菊说:“我妈生我月子没有坐好也没吃好,三天就下地干活去田里插秧,现在她干活干不了重活,我不在家柴火没人砍没人扛,她只能一个人慢慢扛。”
文萱说:“我也好想家,想起以前经常去河里洗衣服在河边割猪草去山上砍柴采野果吃,还带着我阿弟那时又累又好玩”
黛玲说:“不晓得我妈是不是还经常被我爸打,写信怕我担心也不说。”
小丽说:“我从小跟我叔住他们不要我上学我都不认识字,我叔和叔妈去年就说让我嫁人去,还托媒人找了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我才十四岁怎嘎能嫁人嘛,再怎么讲也要等两年长大一点,后来我跟我奶奶讲了就是不想这么早嫁人,奶奶说了我叔才罢休,今年我赶紧出来打工害怕他们又打我主意。”
艳菊问小丽:“你爸妈呢?”
小丽回答:“我很小时他们就死了。”
美玉忧伤道:“我们都是苦命的,我奶奶不知道还刁难我妈没有,只有多挣钱给我妈,奶奶看在钱的份子上对我妈好点,她对我妈不好我不让我妈给她钱,我回家也不会理她。”
文萱道:“我家以前跟你家差不多,可是我再也没有妈了,我奶奶把我妈赶跑拆散了我们家,我就像没有妈的孩子被人欺负都怪我奶奶......呜呜。”
美玉怔住了说:“我们出门那天上车你奶奶来送你,我看到你奶奶感觉她人很好的,我心里好羡慕你,我奶奶坏死了要是我有那样的奶奶就好,你奶奶不像坏心眼的人。”
文萱说:“你奶奶有刁难过你爸没有,在你爸心里你奶奶肯定是好人,在你和你妈心里未必是好人。我奶奶对我爸对我弟都很好对我和我妈不好,但是那天她送我上车是第一次对我好,我心里好感动的。”
同村的黛玲说:“我听我妈说她妈经常被她奶奶欺负,还把她妈打跑了,那天打的好惨我看到了一眼,那身上全是泥屎那头发像鬼一样那......”
“不要讲了。”文萱打断她说的话不想再想起伤心事。
美玉说:“你奶奶可能是重男轻女吧所以对你没那么好。”
艳菊感慨:“哎!我们都是出生家庭不好的才来打工的。”
菊香说:“家里情况好还用着出来打工吗,别人像我们这么大都在上学呢。去年我拿全班第一名,可是爹妈不让我上学说钱只够一个人上学,所以只能让我弟读书他成绩没有我的好差的要命,没办法我也得为他们着想,他们在我身上投资太多没用将来我再怎么出息也是为婆家作贡献,又不能天天陪在他们身边养老。”
文萱说:“我也跟你差不多,我奶奶只让我弟弟上学。”
艳菊问文萱:“那你妈妈现在改嫁了吗?”
文萱回答:“没有,我只知道她也在浙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她这两年没有给外婆家写信也不知道地址。”
艳菊说:“所以你每次遇到老乡都会打听有没有认识一个叫杨玉凤的人那是你妈?”
“嗯。”
艳菊安慰大家说:“我们不说这些了,洗饭盒上街吧,今天玩开心点。”
很多厂都在今天放假,出来玩的人非常多。镇上集市也因为节日气氛变得十分热闹。一群姑娘高高兴兴逛街看了好多新鲜玩意买了很多东西,她们买了衣服还有一些零食,这都是平常舍不得买的,还有当地橘子很便宜。
东西买了差不多钱也花差不多,大家提着大包小包浩浩荡荡往回走。走到桥头迎面有五个男孩与她们擦肩而过,几个男孩突然在后面窃窃私语又折回来赶到大家面前说了一通听不懂的话。虽然听不懂但是大家知道他们说的不是侗语就是苗语一定是老乡,奈何姑娘们没一个能用侗语跟他们交流。但总有一两个听懂的,大伙怂恿美玉:“你听懂侗话你跟他们讲。”美玉说道:“我听懂但是不会说呀。”
接着一名高个男孩用普通话说:“我不会讲客话(客话就是黔东南方言汉话,黔东南少数民族多,在交际待客方面不同民族语言混杂很难沟通,所以本地汉语变成待客语言,即客话。)从小讲侗话,上学跟着书本就说普通话了,在这跟老乡讲普通话感觉不像样讲侗话你们又不会,你们哪个地方的?”
艳菊说:“龙湾乡的。”
“喔。”高个男孩指着文萱对艳菊说:“刚才我看到那小姑娘穿的校服外套好眼熟猜一定是老乡。”
另一个稍微矮点的男生说:“你们这是提着大包小包回厂里去?”
艳菊说:“是啊刚逛街回来,你们呢”
高个男孩说:“我们今天放假随便逛,走老乡玩,有同村在下面那厂干活去看看。”
“喔。”
“你们在哪个厂改天也去找你们。”
“我们在那个明光灯饰厂。”
“喔,好的,不远改天去看你们玩。”
“你们又在哪个厂呢?”
“我们在上面那个光辉厂。”
“你们哪个地方的?”
“大龙乡的。”
“在我们乡上面。”
听了艳菊与那名男孩说了那么多,另一名男孩插嘴道:“当然,龙湾的水龙头来,大龙头的水流过龙湾河。”
美玉说:“我外婆家在大龙乡上面。”
男孩说:“所以你经常去外婆家,听懂侗话却不会说?”
文萱说:“我外婆家也在那但是我很少去懂的更少,我爸我奶那一辈都说侗话的,改革开放流行讲客话,他们也不教我讲侗话了。对了,你们认识一个叫杨玉凤的人吗?你们大龙乡的。”
高个男孩问:“多大了?哪个村的?”
“三十五左右,凤凰寨的。”
“不是一个村不知道,而且跟我们年纪相差那么多就更不认识了,我可以帮你问问一些年纪大的叔叔大娘们看看认识没。”
“喔,麻烦你。”
“是你什么人?”
“亲戚,外婆家的。”文萱还不想直接告诉人家那是自己妈妈。
“喔。”高个男孩想可能是她舅妈或族人亲戚没多问,又对着艳菊与大家说:“我们先走了下次见。”
姑娘们也挥手再见。
晚上工头给大家打牙祭伙食比早上丰盛,还每人发一个月饼。大家围在宿舍方桌吃饭像一个大家庭吃团圆饭一样热闹。吃完饭正围在桌前聊天,一位河南工友领两个男孩到门口说:“这两个人来找贵州老乡的。”大家看是白天见到那几个男孩其中两个,就是跟大家说话比较多的那个高个子还有矮点那个。他俩对河南工友说谢谢河南工友就离开了,他们进来看着大家打招呼说:“嗨!都吃好了?”
艳菊说:“是啊,你们吃了没有?”
高个子说:“吃了。”
艳菊说:“坐吧。”说着拉过两张凳子。
高个手里提着一袋零食放桌上说:“来吃糖,你们这老乡还比较多的十几个呀。”
艳菊说:“你们来还买东西搞哪样。”
其她女孩不客气一人拿一颗糖在手里剥开吃。
工头说:“你们哪里的?听口音听不出。”
高个说:“我们大龙乡的,讲侗话的不会讲客话,今天跟阿妹们在街上才认识。”
大春说:“噢嗬!我们这没一个会讲侗话,我们拿客话跟你们讲,你们就拿普通话跟我们讲。”
矮一点的那男孩说:“没事,反正都听的懂,客话跟普通话都差不多,口音偏点而已。”
艳菊说:“我们觉得差不多人家河南安徽的就不觉得,他们听不懂我们的客话。”
大春说:“他们听不习惯而已。”
高个说:“你们来这多久了?”
大春说:“几个月,你们呢?”
高个说:“我们今年来快一年了,前年来的每年回家过年今年开年又出来八个月了。”
大春说:“今年还回家过年吗?”
高个说:“不回,省点车费多寄点钱回家吧,以后两年回一次就行了。你们回家过年吗?”
大春说:“不晓得,我们都想家就是没钱回家。”
工头听了说:“想家就好好挣钱寄回家。”
高个说:“不回家我们可以一起在这过年玩,这里老乡多很热闹的。”
大春问:“你叫哪样名字?”
高个说:“我叫石玉豪。”
矮一点的男孩说:“我叫石玉广我们是堂兄弟,他是我哥。”
文萱说:“我也姓石。”指着黛林又望着工头说:“她也姓石我们老大也姓石都是一个村的同宗族。”
石玉豪说:“家门呀!五百年前是一家,你什么字辈?”
文萱说:“文字辈,我叫文静。”
黛玲说:“我也是,我书名叫文玲,不过我习惯人家叫我奶名黛玲。”
玉豪说:“乖乖喽!比我大一辈,我还得叫你们两个姑姑,我是玉字辈。”
工头说:“我们字辈不一样的,我们不是一个支系的。”
玉豪说:“我们字辈很好记我记得就十个字‘思贤昌文玉茹秀杏春分’你们怎么排的?”
文萱说:“我只晓得我爸那辈是‘修’字辈你们‘文’字前面是‘昌字’辈。”
玉广说:“这样我不知道怎么论辈份,看家谱就知道。”
工头说:“家谱我看过一次忘了,只晓得祖辈是个将军从江西过来的,字辈比你们字多不记得了,我们祖辈就是那个将军的孩子后来分支的。我们是将军大儿子后代,你们我不晓得是哪个儿子后代。还有布依族石姓他们也是从江西过来的,不过他们是被迫迁移来的。”
玉豪说:“喔,可惜我也没看过家谱,只有年纪大的看过,我们家谱在文革时被抄家烧毁了还被批斗。改革开放后太爷爷又重写,幸好他年轻时背下来,要不然根都寻不着。”
大伙说:“烧了好可惜!就是。”
玉豪说:“是啊,文革破坏好多东西。”接着他对文萱说:“对了今天我打听过临海那边有凤凰寨的人在那打工。”
文萱激动说:“真的!当真?好想去找!”
工头说:“见风就是雨,那么远你去!你不会在哪个角落迷路被拐走才怪!你钱坐车都没有,去了你不一定找到,你晓得在哪个角落里找到人家吗?”
文萱一颗刚燃起的心一下子被浇灭,她四年多没有见到妈妈了。
玉广说:“我很快要去那边做事了,以后我去那边可以帮你问问,过年放假时间长可以去,你们都不回家吧?”
工头说:“当然不回,才来多久都没钱寄回家,以后回家一个钱都没有多丢人怎么跟你们爹娘交代?到时候都说你们不好好挣钱光在外头玩。”其实工头更不想大家回家的原因是害怕大家回家就不跟他出来了,没人在他手下干活不行的。
玉豪说:“其实都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是想家而已,第一次出来就是想家我也是,现在好多了。”
玉广说:“在外面过年没意思,幸好有老乡多。”
玉豪说:“要是在家现在这么好的月亮就去走姑娘去喽!”说着他瞟了一眼艳菊。
大春调皮地说:“八月十五乱偷乱煮,现在年轻人都出来打工没人在家这样搞了,这种传统要失传了!”
贵远附和着说:“是的呀!要是在家,带上姑娘去偷豆子红薯去牛圈旁烧吃好好玩,把人家稻草烧完,一边烧一边唱山歌。”
大春逗他说:“你有没有把人家稻草烧完第二天被骂,人家要你赔稻草?”
贵远说:“没呀,稻草又不经烧只拿来引火,最后还是去山上捡干柴烧。我觉得那次那天晚上特不舒服,那个姑娘外套不穿冷了我还得脱外套给她穿,然后她爬牛圈上睡觉了,我在下面睡冷死了,下半夜火也熄了只有拿稻草裹裹身,第二天早上身上痒死了。干稻草叶好多毛刺容易痒身,在她面前又不好意思挠痒痒干扛着。”
大伙笑了,玉豪说:“所以以后去玩记得要多穿一件衣服备用。”
大春问:“后来呢?你跟那个姑娘发展怎样?”
贵远说:“后来她写过信叫我去她家帮忙打谷子,我嫌远没去我家里也忙去不成。后来听说她去打工了没联系着,现在不晓得在哪里,估计她都嫁人早忘记我了。我记得那天从他们地方回来她悄悄塞给我一对袜垫,上面绣的‘鱼水之情’四个字,她手好巧绣的真好看。”
艳菊说:“哪个叫你不去?错过了吧?”
贵远说:“那姑娘姓潘,我家人讲潘杨不能接亲。”
大春问:“她哪个地方的?”
贵远说:“天堂寨的,坐车加走路都要一天。她们那小地方不通车到她们镇上只能走路进去,那真是山路十八弯。”
大春问:“你怎嘎跟她认识的?”
贵远说:“她们地方有人嫁我们寨,我去当轿夫挑东西认识的。那天晚上无聊我们几个男的看新娘子家有好多姑娘就逗她们玩,我看她长的还行聊的有意思就叫她出去玩。后来想回去也是守夜还要跟他们煮夜宵,我两个就不回去了。去偷她叔家地里红薯在牛圈烤吃,天快亮才走。”
一直不说话的菊香笑着说:“你有没有把人家牛也偷来烤全牛吃?”
姑娘们都笑了,贵远说:“哪敢做这样事。”
大春说:“八月十五偷点没事,要是平常偷点东西人家骂死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和我弟去偷我大爷家的橘子被他追的满山跑,他边追边喊道我是你们亲爷爷呃!你们是我亲孙子呃!你们来偷我的!我打死你们!我在前面跑冲后面的大爷喊我们是你亲孙子呃!你送我们吃都可以,我们摘点吃你还要追呀打呀?他气的说我都还没吃过给你们吃?我要拿去卖的,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我们两兄弟跑的快他年纪大跑上坡累了跑不动就不追了。我们两兄弟在山上饱餐一顿橘子,回家被我爹罚跪香,菠萝盖疼死。”
贵远笑了说:“我小时候也顽皮,晚上把人家地里草烧了,我还想人家稻草反正要烧成灰在地里当肥料的,我帮他烧他还会感谢我呢。我记得那个冬天的夜晚田野里很亮很亮,我们几个小孩把草烧的很旺还烤火好暖和。我自认为做了一件好事,结果第二天人家找上门来了,人家的草是准备搬回家给猪睡的我们烧了,人家地里洒了萝卜籽种的菜也被我们烧死了。”
艳菊笑了说:“原来你们一个个从小都是混世魔王呀!”
贵远说:“我还记得我偷了家里一块钱去买糖买得了一挎包的糖,现在一块钱只能买几颗糖了。”
工头说:“我小时候五毛钱就可以买一挎包的糖了!我们那时候吃大锅饭才可怜,年底队上杀个猪过年一分下来一家才有两三斤,那猪杀好了放在大盆上几十个小孩围着一边看一边喊嘎!嘎!嘎!(贵州四川等地土话肉叫作嘎)那声音像老鹰叫一样,馋的口水都流进盆去了。”
菊香笑着问:“你有没有去看也流口水?”
工头不好意思笑了说:“肯定有,那个时候的大人小孩都馋,一年吃一次嘎。秋天放田水捉鱼,最后分下来一家分不到一条鱼,我家人多分了一条我高兴的蹦蹦跳跳。”
贵远说:“还是改革开放了这些年好,家里穷还可以出来打工。”
大春说:“要不你今晚去偷老板他妈家地里的红薯,被抓了你就说你看上她孙女了才去偷的,刚好老板他有个姑娘才十五岁。”
贵远说:“这样说他们一定觉得我是神经病。”
菊香说:“你今晚就在派出所做客,还有时尚囚衣穿炫酷手铐戴。”
大伙都笑了。贵远站起来说:“我出去过节去。”
工头说:“这地方不可乱来风俗不一样,莫搞真的。”
贵远说:“晓得,我开玩笑的,我出去买点葵花籽,大家不可能干坐着。”说着出去了。
玉豪指着桌上袋子说:“你们吃糖还有饼干快吃。”
艳菊说:“我们也有饼干今天我们老大买给我们的月饼还没有吃呢。”
玉豪给玉广十元钱低声说:“你帮我去买点水果瓜子来。”
大伙听见都说:“不用买了。”而玉广接过钱出去了。
艳菊说:“你刚来买那么东西干嘛?”
玉豪说:“没事,大家高兴嘛。”
工头起身要出去说:“我有事出去不跟你们年轻的聊了,你们不要聊的太晚阿。”
“喔。”大家应声。
看着工头出去了,大春说:“他走我们就可以放开聊了。”
玉豪在艳菊旁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艳菊回答:“我叫李艳菊。”
玉豪又问:“你龙湾乡那个寨的?”
艳菊回答:“螃海坡的,你呢?”
玉豪回答:“大阳寨的。”
大春突然叫大家说:“今天还没有吃月饼呢拿来吃。”
菊香听了从橱柜里拿一袋月饼分发给大家。
玉豪看了问:“他给你们买多少月饼?”
大春拿着月饼给他看说:“呐!一人一个小小的两口就吃完了。”
菊香问道:“小气吧?”
玉豪点头:“嗯,小气。”
菊香问玉豪:“你要不要尝我们的月饼?正好多了一个,不给我们老大吃了给你两兄弟分吃。”
玉豪说:“不要,今天在别处吃过了,我不大喜欢吃月饼。”
贵远和玉广都买了一堆吃的回来。菊香又问玉广要不要吃月饼,玉广也说不要吃。大家坐着吃月饼吃瓜子零食有说有笑。
贵远说:“这地方人真奇怪,我说买葵花籽人家说没有,我只能买瓜子了,结果人家拿出的瓜子不就是葵花籽吗?葵花籽又不是瓜肚子出来的叫哪样子瓜子嘛?”
玉豪说:“有次我去买砂糖人家也说没有,跑了好几家店搞得我差点打算买红糖了。幸好我看到一家店外面放的有砂糖,人家本地人说那是白糖。”
玉广说:“我才郁闷!有次我们老板来修机器要我帮拿螺丝刀,我在工具箱找半天也看不到像刀的东西,我说没看着他走过来自己拿,我看到他拿的是起子还对我大吼说这不是螺丝刀吗!瞎啊!”
贵远说:“有次我指着一群安徽女孩跟大春说这些安徽妞好看,人家听了骂我,以为我说她们是安徽牛。”大伙听了笑了笑。
大春问玉豪:“你们大龙乡的姑娘漂亮吗?”
玉豪说:“漂亮,改天带你认识。”
小美说:“你们侗话跟英语有点像是吗?”
玉豪说:“个别的一样,比如‘门’侗话和英语都读‘剁’音,‘坐下’侗话‘荡’英语也是‘down’”
小美说:“红薯侗话怎嘎讲?”
玉广强答:“门。”
玉豪说:“我想到小时候听的一个故事说给你们听。”
姑娘们说:“好,快讲!”
玉豪娓娓道来说:“以前有个挑货郎挑东西来到侗家寨子卖。晚上他进一个老太婆家去借宿。他只懂一点侗话,那老太婆也只会一点客话。他对老太婆比划着说肚子饿想吃东西,问老太婆有饭吗。老太婆没有拿饭给他吃而是拿一盆红薯给他吃,他吃完了就睡觉了。由于吃的太多半夜想上厕所,因为那时还没有电灯,他在房间乌漆嘛黑摸不到油灯也摸不到火,也摸不到门在哪边,他急的喊:大娘开门我要去茅房。那老太婆被吵醒了用侗话说没有红薯了。他继续摸继续喊老太婆还是在隔壁房间回答没有红薯了!没有红薯了!红薯都被你吃完了。最后他摸到门了却打不开,原来门被老太婆在外面把门栓住了,害怕挑货郎晚上偷他家东西。挑货郎憋的快拉屎在裤子上了,急的喊:大娘快点开门我要出去上茅房!老太婆在隔壁房不耐烦用侗话吼着说:没有红薯了!半夜三更要我煮红薯给你吃呀!你是我祖宗呀?白天吃一盆红薯还要吃哪有那么多,我两天才吃那么多,你这个饭桶!早知道不收留你过夜不拿红薯给你吃,一晚上闹腾要吃我家红薯。挑货郎听不懂老太婆说什么,求开门就是不开。最后摸到床下有个冬天用的火盆,于是蹲在火盆上拉红薯屎。拉完屎没有东西擦屁股就用手指擦,手指脏了就擦火盆边上但是他指甲缝的屎擦不掉,就这样睡觉到第二天。早上老太婆很早就把外面门栓拔了,挑货郎赶紧把火盆灰拿去倒然后挑着货走了。他看到太阳出来了停住脚步说今天天气真好!他抬头望天很刺眼于是把手横放脑门上遮太阳,他深呼吸早晨的空气,他鼻子呼吸闻了一下突然说哼!今天太阳臭狗屁!”
大家笑的前仰马翻,有的说:“好恶心,我正在吃东西呢!不吃了。”
贵远说:“你们刚吃月饼指甲缝上沾的渣看看像不像屎,闻起来是不是很香。”
大伙恶心说:“啊!别说了!”姑娘们真有的检查手指去洗手去了。
贵远说:“她闻的不是他自己的屎吗?”
大春说:“那是红薯屎哈哈哈。”
玉广说:“他手没洗睡觉摸被子,不知道第二天老太婆有没有闻到被子有股狗屁味?”
大家笑着又开始说笑话。玉豪玉广跟大家才认识短短几个小时,就很快跟大家嘻哈打成一片,老乡情就是这样很单纯很纯粹像故人像亲人。大家聊了很晚渐渐有困意才散去,玉豪玉广回他们厂去了,姑娘们也回宿舍洗洗睡睡。
关上灯躺下菊香说:“我感觉那个玉豪是来走姑娘的,他喜欢看着艳菊说话。”
小玉说:“他二十了吧,我们这就艳菊跟他般配。”
艳菊说:“哪里!他是来看大家的,我们都是一起认识的,都是老乡。”
菊香说:“你看他买那么多东西,其它老乡来怎么不买?”
艳菊不说话,小美说:“如果他追你你会看上他吗?”
艳菊说:“不晓得才认识哪晓得。”
小玉说:“他比较大方,爱说话,那个吴玉广话比较少。”
菊香逗趣说:“文萱还一个劲跟他说话,人家都没有机会跟我们艳姐说话了。”
文萱说:“我怎么知道,他跟我不是家门嘛,多问几句正常,而且还向他打听人。”
......
大伙闲扯相继睡着了。
第二天上班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聊到唱山歌,菊香对文萱说:“我教你唱一首歌,你先记词。”
文萱:“好。”
菊香道:“没(土话音mèi)会唱歌没会还,好似撑船上陡摊。”
由于家乡口音偏差加上一边干活听不清楚文萱学成:“没会唱歌没会还,好死撑船像狗弹。”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霎时车间全是一片笑声。大春笑着说:“你像狗一样弹给我们看一下。”
文萱笑而不语。大春又说:“你唱这歌要是人家在山上听到,都不用走路笑得直接滚下坡了,撑船的听了都被你害得翻船掉下水了。你们要唱山歌最好听我唱才正宗,这是我叔教我唱的。”
只听大春说完唱道:
你莫狂
你是路边狗屎虫
生怕一脚踩死你
踩得你去见阎王
我斗笠烂了一个圈
裤裆破了稻草缝
我这样打扮你也嫌
大家一边听一边捧腹大笑。小丽停住笑声说:“哎呦!你真是我们的开心果!”
艳菊也笑着说:“你叔也是个人才!”
美玉说:“你想让我们笑的不会干活被老大骂?”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工头突然进来了,大家赶忙止住笑声干活。车间一片安静,还有人低头躲着偷偷笑没出声,还在回味刚才那句山歌,工头说:“在外面都听你们笑哄哄的,笑哪样呢?那么好笑?还不干活快点。”大家不作声。
工头看大家干活一会,又嘱咐道:“你们不要乱认识一些老乡万一遇到坏人呢?你们晓得人家在老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嘛?万一是地痞流氓呢?小心为好。”
大家知道工头是关心大家,毕竟在坐的好多未成年,出什么事他得负责,是他带出来的人,回家怎么跟人家父母交代。但是大家觉得玉豪两兄弟不像坏人。艳菊说:“以后我们注意,昨晚那两个不像坏人,人很好没坏心眼。”
工头说:“我看不惯他们跟我讲普通话,连客话都不会讲。”
菊香打趣说:“人家讲侗话你又会讲吗?你是侗族人连自己侗话都不会讲,人家都没说看不惯你。”
艳菊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