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尘知从未想过,有一天她最敬爱的父亲会这般逝去。害死她父亲的人,还是她父亲唯一的知己,她未婚夫的父亲。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去往何处。
父亲去世了,可以依靠的人一时之间变作了仇人。
或许她只有仗剑天涯了。
这仇要报,可现在不是时候。纵是曾有不少人欠父亲人情,可父亲已离世,没有人会为了她得罪唐家。她一人,又如何能敌唐家数人?得以保全性命,已实属不易。她若死,便再无人会替父亲雪恨了。
她得活着。
她得离开这儿。
不杀掉她,他们不会安心的。他们一定会来追杀她。
几经思索,许尘知最终还是决定去往京城。就算唐家在江南一带的江湖人士中有些势力,但他们也绝不敢派大批人马进入京城刺杀她。只要人马不多,她还是可以勉勉强强应付过来的。
确实,唐家不敢派大批人马前去京城,可唐家却敢派大批人马在必经之路埋伏。
当许尘知踏上行间桥的时候,她才发现唐家早已埋伏于此。行间桥上如往常般有人流穿过,只是这人非平民百姓,乃是化作常人的唐家刺客。
许尘知被唐家人重重包围。
同样和许尘知被包围的,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看着从包围圈中缓缓走出来,凶恶地盯着她的俊美男子,许尘知眼中早已不复往日的温情。
“唐君年,介绍一下吧,这是你唐家哪位高手啊?还是你哪位仇敌啊?分明是江湖中人,却扮作一副书生模样,真是好伎俩。”
“许尘知,你这可就错怪我了。这位书生,既非我唐家中人,也并非我唐家仇敌,仅是一位普通百姓而已。”
“唐君年,你居然伤及无辜?”
“伤及无辜又如何?只要能杀了你,便是赔上数十条性命也不为过!”
“我竟不自知,我的命在你眼里,竟这般珍贵。”
“自是珍贵。往日里,你是我拼尽一切都要护着的未婚妻;如今,你是我倾家荡产也要杀掉的仇人。”
“既然如此,那就放他一命。我这条命你拿去便是。”
“许伯伯打小便教导我们,勿伤及无辜,勿见死不救。你倒是学得不错,死到临头还要保陌路人一命!”
“不知二位有什么过节,非要喊打喊杀?”书生模样的男子淡淡出声。
“你与此事无关,许尘知既保你一命,你识相离开便是。知道的多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不好意思,在下从来不是一个识相的人。今日陷入这般围困,在下却想试试身手,说不准便可救我和许姑娘一命。”
“你会武功?”许尘知问道。
“自是。姑娘暂且护好自己,其余的便交给在下。”话音未落,已有一个唐家人哀嚎倒地。
见状,其余人齐齐上阵。许尘知自是加入了战局。“不好意思,我许尘知从不会不战而逃。”
尽管是初次遇见、初次配合,两人却肯将后背交于对方。书生男子与唐家人正面厮打,背后想要偷袭之人便由许尘知解决。
“许尘知,原来这书生是你的人!”书生少年拳脚利索,两人配合又默契,不多时便有近半数人倒地不起。见此情景,唐君年也不再袖手旁观,加入了这场混战。
“唐君年由我来对付,剩下的人交给你了!”如今许尘知信了这书生男子的确会武功,且身手敏捷。半数人已倒,他一人独自解决完剩下的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唐君年的身手却是不凡,她既不敢让唐君年加入战局,也不肯让刚刚认识的少年涉险。她与唐君年自小一起长大,对他的招数了如指掌,由她来牵制住他最是合适。
“许尘知,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我便亲手解决你,替许伯伯除了你这个不孝女!”
“唐君年,你和唐怀鼎害死我父亲,却还一口一个‘许伯伯’,还将父亲的死嫁祸于我,真是虚伪至极!”
话音落下,唐君年腰间的剑便已出鞘,直直逼向许尘知。许尘知迅速躲过,也将剑鞘中的剑拿出,迎向唐君年的一招一式,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不多时,书生男子已将剩余人打翻在地,许尘知见状也不与唐君年纠缠。她边打边退至书生男子旁,趁唐君年不备用剑刺伤了他,与男子一同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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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浸染天空,逃离行间桥的许尘知与少年遁入附近一处山林暂避。
“姑娘方才为何不乘胜追击?那男子已被姑娘刺伤,想来你我联手,杀他一个应不成问题。”
“我若乘胜追击,你自会杀我。”
“姑娘何出此言?”
“先前他要杀我,你未曾出声;他要将你一同杀害,你仍未出声;我选择用自己的性命来保你一命,你出声却是要救我一命。”
“打断他人交谈非君子所为,恩恩相报乃常人之态。”
许尘知淡淡地摇了摇头:“可你并非常人。”
“你的武功高强,不在我之下。你大可以冲出包围一走了之,反正他们的目标在我一个。”
“你在观察。你想知道我是否值得你救。”
男子轻笑一声。
淡淡的月光打在面前男子微翘的嘴角,丰神俊朗的面容一点也不像一个柔弱书生。
白日里生死关头,许尘知未曾细细打量,如今再看,这男子仅凭一张脸,便可夺无数女子芳心。
“虽姑娘一人未必会丧命,但今日我若不出手,姑娘或许迟迟无法脱身。姑娘不如说说,这救命之恩,姑娘准备如何报答?”
“公子以后若遇难,我自会前去相助。”
“仅此而已?我还以为你会如戏本里那般。”
“公子不是为了承恩而救人,先生是为自己心中的一份义。”
“今日你若想杀那人,或许我会助你。”
“杀了他,于我有何利处?不过是徒增仇恨罢了。如今我败走他乡,羽翼未满便将仇恨激化,并非明智之举。报仇一事,不必急于一时。”
“据你二人争斗所言,那男子乃姑娘的杀父仇人?”
“确实如此。”
“你二人对彼此武功皆十分熟悉。”
“父亲曾为我订下婚约。”
“姑娘遭遇实属不幸。此后有何打算?”
“逃往京都。”
“姑娘在京都可有亲友?”
“并无。”
“那在下便是许姑娘的京都亲友了。”
“公子说笑了,我至今还不知公子姓名,谈何亲友。”
“沈锦识。”
“在下名为沈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