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穆王府。
和其他皇子相比,穆王涂信是最清闲的一个。朝中事不用他参与,其他皇子又不甚与他来往,好不容易用一场群英宴引起了关注,却被一个瘸腿尸煞给搞砸了。他坐在亭子里,手里握着一只精美的碧玉酒杯,望着夜空的双眼显得非常呆滞。
几道人影从远处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九皇妃娜粼。她走进亭子,对涂信行过一礼,说道:“这么晚了,夫君还不休息?”
已是二更天了,涂信却丝毫没有回房的心思,当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娜粼脸上时,有那么一瞬间,娜粼感觉他在哭。
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娜粼仔细观察,只见涂信脸上流露出了无限的失落与感慨,说道:“五年前,我为何要碰到你呢?”
娜粼一惊,心想涂信脸上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岂不是在嫌弃自己?正想着,涂信的声音徒然变冷,问道:“你去过花房吧?”
娜粼大惊,花房是涂信的私人花园,里面种植着成百上千种名贵花卉,平日里谁都不能进去。这个地方表面上看是涂信养花的地方,实际上花房藏有暗室,里面放置着许多穆王府这些年来不敢示人的物品。娜粼只秘密去过那个地方一次,只在那个地方确认了自己想要确认的事,没有带走甚至移动过任何物品,可涂信是怎么知道的?
娜粼正想着要怎么回答,却听涂信笑道:“你恨五年前我将你娶回府后,一声不吭地离开吗?”
涂信似乎没打算给娜粼说话的机会,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将酒杯放在石桌上,向亭外走去,路过娜粼身旁时突然停下,说道:“三天后跟皇祖去飞廉山祭天吧!别留在京城。”
涂信离开了,感受着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娜粼恍惚间产生了一种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的错觉。她知道涂信爱的不是自己,但涂信刚才看她的眼神,让她破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京城,王宫。
宫内一座偏僻的别院里,雪鉴一个人坐在烛火下念经。除夕夜当晚,雪印拼死护雪鉴逃离符文师公会,在被尸煞追击的路上遇到赶来的御林军,被御林军救了一命,从那时起,他便和雪印在宫里呆着,只不过几个月来,除了来过一次的太子涂弈,他没在宫里见过其他人。
涂弈那次来到别院,让雪鉴知道原来这位飞廉国的太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雪鉴体质特殊,能察觉到黑煞力的存在,当涂弈站在他面前时,他能感受到纯净的飞廉力与汹涌的黑煞力在涂弈体内交错相通,明明和对方生于一体,却又想要吞噬对方。他坐在涂弈三步之前,便能感受到涂弈体内那两种力量的霸道,清楚地察觉出那两种力量缠在一起时带来的无休止的痛苦,所以很难想象涂弈是怎么将这种痛苦忍受十五年的。
飞廉力纯净,黑煞力肆虐,这两种力量太过强大,远非一个上灵境少年可以承受。雪鉴知道涂弈快撑不住了,如果涂弈不能尽快将飞廉力与黑煞力融合,尽快掌握这两种力量,很快就会被这两种力量撕得粉碎。
门忽然开了,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不是别人,而是飞廉上将军涂哲。雪鉴站起来向涂哲行礼,涂哲也向雪鉴行过一礼,说道:“小师父,飞廉国有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雪鉴住的别院与古凌可住的雅院不远,两人却从未见过对方,甚至连对方在宫中这种事都不知道。三个月来,古凌可一直在雅院静心修炼火毒咒,如今火毒千咒已经全部掌握,他最近常做的就是将一道道咒文连接起来,进行有效的排序。
将符文进行有效排序,得到的是一座法阵;将火毒千咒进行有效排序,得到的是火毒术。
古凌可周围,燃烧的火焰凝聚成不同咒文后自行散开,又重新凝聚成了新的咒文。那些咒文幻化的时候,盘坐在火焰中央的古凌可没有察觉到,他的胸口逐渐浮现出了劫煞纹,额头和脸颊浮现出了黑色花纹,手臂等地方也浮现出了黑色花纹。在黑色花纹出现的同时,那些由火焰凝聚成的咒文像被一只无形的笔慢慢涂抹,逐渐变成了黑色。
屋里的烛火忽然跳了一下,似乎是受什么影响,从灯芯照出来的明黄色烛光消失了,变成绿幽幽的鬼火一样的光芒。
房屋四周,屋顶和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神秘的黑气,像有人拿墨涂上去的,阴气森森,里面似乎会随时钻出极度危险的凶兽。
地面的黑气顺着墙壁往上爬,屋顶的黑气顺着墙壁向下蔓延,当两片黑气交织后,古凌可一丈之外,绿植,屏风,桌椅,包括放在桌子上的那盏烛台全被包裹进了黑气中,站在屋外,只能看见窗户被一大片诡异的雾气弥漫,阻挡了本来应该落在窗户上的烛光。
黑气笼罩了房屋,却没映入古凌可眼中。古凌可微闭双眸,正用心凝聚咒文,前方蓦然出现了海啸般的杀气,他扬起脸,只见一片遮天蔽日的杀气散发着亮得刺眼的光芒,如山岳倒塌般向自己扑来。他知道自己无法抵挡这片恐怖的杀气,但在这无边无际的杀气中,他发觉自己没有丝毫逃离的机会。
这片杀气来到了古凌可面前,将他吞噬后,不会留下丝毫痕迹。这片杀气太强了,站在杀气面前,他仿佛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连被杀气记住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恍惚间,古凌可看见杀气中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少女面对他,在刺眼的杀气映照下,他看不见少女模样,只能看见黑发飞舞的少女张开怀抱紧紧抱住了他。在那无尽的杀气中,少女轻柔的声音平静地传入了他耳中:“小可,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古凌可突然睁开了双眼,在他睁开双眼那一瞬间,所有黑气全部撤回,退向屋顶与地面,露出了绿植,露出了屏风,露出了桌椅,露出了沐浴在黑气中的一切。屋顶和地面的黑气消失了,他胸口的劫煞纹消失了,桌子上那盏灯烛发出的光芒也从诡异的幽绿色变成了平常的明黄色。
火焰中的咒文没了踪影,当咒文飞散后,火焰也逐渐消失。古凌可懵懂地坐在蒲团上,大口喘着粗气,过了数十息才平复内心。
“小可,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少女的声音萦绕在古凌可脑海中,那似乎是梦,却又真实得可以触及。古凌可看着自己双手,心想自己是不是依旧在梦境中?
一阵敲门声将古凌可带回了现实,古凌可抬起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等了一息,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自从涂弈来过后,飞廉皇祖下令不经过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雅院,饮食也是直接送到偏厅。此时快子时了,早已过了用膳时间,古凌可心想谁会在这个时候来雅院?
门开了,出乎古凌可意料的是,站在门口的居然是雪鉴。他兴奋地拍着雪鉴肩膀,大笑道:“小和尚,原来你没死啊。”
“阿弥陀佛。”雪鉴走进厅内,关好门,仔细认真地端详了古凌可一番,说道:“古凌可,好久不见。”
“金云帆呢?大和尚呢?”古凌可连忙问道,他以为飞廉符文师公会就自己一个人活了下来,此时见到故人,别提有多高兴了。
雪鉴在蒲团上坐下,双手合十,说道:“师兄被涂上将请去了,至于金云帆,我也不知道。”
古凌可唉了一声,心想金云帆恐怕凶多吉少,转头又嘿嘿笑了两声,问道:“你怎么会来看我?”
雪鉴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涂哲告诉他关于神盗者从祀金庭盗取金刚杵后将金刚杵藏进古凌可乾坤袋的事,说道:“我来找你借一样东西。”
看着古凌可疑惑的表情,雪鉴缓缓说道:“乾坤袋。”
没有九阳神阵图,只能凭借佛宗高僧的法力强行祭出十八金佛神力来净化黑煞力。飞廉皇祖从佛宗请的十八位高僧已经秘密来到京城,其他皆已准备妥当,唯一欠缺的就是能刺穿黑煞力的遮蔽,将太阳之力引下来的佛宗法器金刚杵。
金刚杵被盗宗天字一号神盗者章玮洛从祀金庭盗了出来,机缘巧合之下藏进了古凌可的乾坤袋,只有拿到乾坤袋才能找到金刚杵。听雪鉴说自己从小带在身上的兽皮袋居然是在百器榜上排行二十七的法宝乾坤袋,古凌可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问道:“你确定,神盗者将金刚杵放进了我的……乾坤袋……内?”
“正是。”雪鉴说道,他今晚正为金刚杵而来。
“我有……宝贝!我的宝贝还是……大名鼎鼎的空间法器乾坤袋……”古凌可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吓了雪鉴一跳,以为古凌可疯了,却见古凌可低下头,一脸认真地看着雪鉴,说道:“好,我答应帮你把金刚杵找回来,不过……”
古凌可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说道:“谁都别想打我乾坤袋的主意。”